此地的这些散兵游勇对于军纪的认知,和纪律严明的秦军比较起来,差距简直一天一地。
秦军的战斗力超群,而且久经战阵,最主要的是武器也非常先进,他们在战争中取得功绩之后,还会获得大量的徒弟。
而比较起内地的官兵来说,他们训练很少,而且军纪非常差,李栋一度要裁减他们这些废物,只不过每一次裁减,都会导致混乱所以没有下手。
而这一次闯王战乱,也显现出他们的重要性,他们起码可以维持治安,护卫粮仓,但是他们一旦加入了闯王大军,就会变的肆无忌惮。
所以李栋如果想要重用他们,那么就要想办法让他们变的更强,他们要有军人的斗智,铁血战士的意志。他们要从任劳任怨的水牛,变成嗜血的猛虎。
当然,领兵多年到了李栋对于军队的认知早就强于别人,这个时候立威,绝对没有激起兵变的意思。
所以对于人心的把握,李栋很在行。他牢牢的掌握着分寸,就是怕激起兵变,
他故意把这些高级将领带走,就是不给那些将领说话的机会,让他们有机会影响自己的计划的实施,让他们做大好人,坏人全都是自己的,那绝对不是李栋想要看见的。
绝对不能让那些将领有下令所部解散休息的机会,否则这立威整肃就无法办到了,真要临阵斩大将,还是兵家所忌的。
现在这些高级将领不在现场,他们顶多落个治军不严的处分,所以说李栋这是变相给了那些将领台阶下,也给了自己台阶下。
这些将领不在,他就可以大胆施为了。违犯军纪的官兵在三军军将士前一字排开,被宪兵队摁跪在地上,雪亮的钢刀已扬在空中。
天气还是那么燥热,太阳还是那么毒辣。可是每个士兵都感到身上冷嗖嗖的,这次西北闹起闯王之前,这些士兵还很少有实战的经验,其中只有少数参与过京师保卫战战,不过由于京城保卫战的主战场不在西北,他们发挥的机会也不多……
朱元璋这个农民起家的孩子,十分的小气,他养兵就没哟想过花一分钱。当然也不能说太祖的屯田养兵没有作用,朝廷屯田养兵,最初解决了税赋的大问题,可是屯田屯田,百余年下来,虎狼之兵全养成了农民,而这农民的地偏又被权贵将领们贪剥一空,要武力没武力、要军心没军心的一帮人,能指望他们有多强的战斗力?
当然作为世袭的军人,军纪严明,令行禁止,违令者斩这些话他们听得多了,却很少往心里去,现在他们真的看到了违犯军纪是什么下场,并不是只有在战场上做逃兵才会被杀头,直至此刻,他们才从心底里发现,自已是一个军人,军令如山啊!
眼看钢刀扬起,宪兵队就要挥刀砍头了,几十个魂飞魄散的士兵声嘶力竭地狂叫起来,蕲州卫指挥使胡德水忽然高叫一声:“且慢动刑!”
他突然猛地一转身,快步走到李栋面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朝着李栋便要磕头。
李栋满脸吃惊的表情:“胡将军何以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胡德水双手按地,高声说道:“启禀王爷,按理说军令如山,士兵违犯军纪,本当严惩。但请王爷念在他们只是初犯,且战事胶着,请容他们军前效力,以功抵罪。我胡德水身为蕲州卫指挥兼督各路兵马,治军不严,亦难辞已过,末将愿受军法惩治,请王爷饶过他们死罪!”
李栋的表情凝滞,冷冷道:“本王好歹也领兵多年,就没有见过那么孬种的兵,犯了错还要让主将出来求情,他们也真的好意思。
说起来,本王也不敢相信,校场点兵竟然还有人公开违犯军纪,你治军不严之罪本王是要追究的,不过赏罚分明,罚也要罚的清楚,焉有代人受过之理?胡将军暂且站过一边,不要妨碍本王执行军法。你莫非让闲人说本王赏罚不明吗?”
胡德水甲胄在身,本来难行全礼,却仍竭力跪了下去,重重磕头道:“请王爷开恩,赦了他们死罪!毕竟他们也是有父母和儿女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其余众将一看,连忙附于胡德水身后,齐齐跪倒恳求,台下数万将士亦一齐跪倒求情。李栋见此情形,不免为之踌躇,沉吟片刻,他才沉声道:“法不容情,但既然全军上下代为求恳,本王今曰就网开一面,法外施恩”。
众人一听,全都舒了口气,随即就听李栋提高嗓门,厉声说道:“法外施恩可以,但是处罚还是必须有的,首先首倡离队者斩!军官随附离队者斩!随波逐流的士兵,责一百军G,士卒离队而军官未予制止者,责五十军G!立即执刑!”
众人刚刚一喜,一听这话又呆住了。王爷好厉害的军法,这样军法还是法外开恩,看在全军将士求情的面上?众人凛凛然中,宪兵队早已分类押摁着的违纪军士,立即受到了执法处置。
二几十个个军官、带头离队的士兵,根本来不及再高声呼救,宪兵队雪亮的钢刀闪电一般横颈而过,一腔鲜血喷溅,眼看着队友的人头骨碌碌滚过地面,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真是令人毕生难忘。
随后其余幸免于死的士兵被摁伏于地,水火G此起彼伏,一百杀威棒下去,饶是他们身强力壮,这番也要丢了半条姓命。
那边劈哩啪啦的执行着刑罚,李栋站在台上又道:“胡德水身边蕲州卫指挥,受朝廷所命,辖制各路来援兵马,御下不严、军纪焕散,有亏职守,责二十军G,拉下去,打!”
三个和尚挑水吃还计较谁多出了把力气,更何况是打仗用兵死人伤人?各路兵马平素勾心斗角,你看着我,我盯着你,无论是待遇、辎重,还是临战分配任务,都是斤斤计较,为了平衡各方面关系,胡德水耗费的精力远远多于用在指挥作战上。
即便如此,各方面仍然不满意,今曰他竟然挺身而过,揽众将之过,救下数十名士兵姓命,令各路人马的将领和士兵深为感动,很微妙的,在感情上他们已经把胡德水当成了自已人,有种很亲切的信任感。
李栋不理众人又为胡德水的求情,硬是让士兵把胡德水责打了一顿。此时,台下也已行刑完毕,死尸躺在地上,脖腔内偶尔还有汩汩鲜血流出,吸引了一群苍蝇。受G刑的士兵趴在地上,脸色苍白,可是双手抓着干土,咬着牙,愣是不敢发出呻吟声。
等到胡德水受完了刑,被两个将军抢过去把他架了起来,抬回众将群中,李栋才朗声说道:“军法面前,每个士兵和军官都是平等的!将校士卒,都得一体遵守,再有人触犯军法,本王绝不轻饶”。
他背着手踱到台前,说道:“现在闯王领着那么多军队攻打蕲州,他们的兵力比我们多,但是真正能够打仗的人真的多吗?他们是怕死啊?只要选错了路,选择了造反,就惧怕失败。造反失败就注定了死亡,他们走投无路之下,战阵临敌就变的异常凶悍勇猛。
这股气势,我们的军队远远不及,如果我们七拼八凑的各路兵马各怀私心、不遵号令,面对这样一群亡命之徒,人数虽众,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我们不但要加紧备战练武,军令必须奉行不逾!”
李栋说到这里,语气一缓,说道:“方才军官出列自去乘凉,而士卒不曾尾随的士兵,每人加发一个月军饷以资鼓励。此外,本王现在宣布,闯王大军、闯王劫掠所得,皆是无主脏物,战阵之上但凡杀死反贼者,所获财物概不交公,可以归为已有。然而,平时游骑散勇,游荡乡间,哪怕勒索百姓酒食、偷摸百姓J鸭,一经发现,亦严惩不贷!听到没有?”
全军为之一震,先是有人杂乱回答:“听到,遵命”,随后有传令兵约束下,全军如同雷鸣,齐声应和:“谨遵将令!”
演武堂正厅,原来摆布兵器的架子都撤了下去,加排了几行桌椅,守在外的将领将防务交给副手,妥善安排后也赶了回来,就被人领进了座位。
军官济济一堂,李栋在帅案后就坐,对这些高级军官侃侃而谈道:“闯王大军、声势正旺,不过流寇终究是流寇,不给他们建立稳定据点的机会,他们的覆亡,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想要逐鹿中原、问鼎天下,没有民心的向背,没有长期的准备,没有经年累月的经营积累,没有稳固的根基,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没有儒士文人的投效,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他们为什么要急着打蕲州?为的是掐断陕西与南方动脉,把西北变成他们的基地,利用时间把这一切建立起来,所以我们万万不能让他们达到目的。
闯王大军现在风头正劲,但是他们的弱点正在突显出来。他们起兵容易,甚至聚敛士兵、战马都很容易。附近府道皆为朝廷养马,北地百姓又尚武成风,攻破府县村寨,掠夺官府豪绅,财物马匹唾手可得。百姓被闹的一贫如洗了,为了活命就只得从贼附贼,于是要招兵也容易。
但是他们的以战养战,是完全抛弃建设、完全没有基地的破坏姓掠夺,随着他们的军队越来越壮大,掳掠的越来越严重,地方被他们破坏殆尽,能攻得下来的县镇已经没有油水可捞,他们无论是养人还是养马,都会出问题。
因此,能否占据西北,不是一时一地之得失,而是这群流寇能否生存下去,能否成为我大明心腹大患的重要问题,西北全境都要经历一个防守、僵持、反攻的过程,这个过程的长短,就要看我们在西北的各路将领如何具体而微地取得一个个战场上的胜利了。
以蕲州守军来说,你们的任务就是阻击闯王,务保蕲州不失,确保这个重要据点的安全。军队整合、军队训练已经没有人给我们留出足够的时间,我们必须在战斗中来逐步实现。”
众将恭立,齐齐拱手称是。
李栋返回帅案之后,据案说道:“本王现在对各处守军做一下调整,各位回去之后立即交接换防,今天曰落前务必完成驻防、换防任务”。
众将凛然称是,一时却还不知道李栋对此地防务要做什么调整。
李栋道:“附近州县驻军全部迁入蕲州城,甘肃总兵曹文昭率兵移防周围县城。”
两位将军跨步出列,拱手接令。
李栋又道:“蕲州左卫秦指挥使自固城回防蕲州,山西王总兵率所部换防枣子口”。
两位将军不及细想,连忙出列接令。
李栋又道:“附近一切储粟河仓,立即将全部粮草起运蕲州城内,蕲州团练民壮及其余各县避至蕲州的官兵负责这项军令,完成之后本王会对这一万余人重新安排,让他们分别增援枣子口、周围县城和蕲州码头”。
一一安排完毕,李栋直起身子,杀气腾腾地道:“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少则逃之。现在却是反其道而行,我军人多势众却困守城池,闯王大军与我军兵力相仿却意欲攻城,如果这样的话蕲州城还能有失,夫复何言?唯有自摘一颗头颅,上谢天子、下谢百姓罢了!”
众将怵然,李栋声音朗朗,独自在演武大堂上回荡:“军心士气,至关重要。兵法有云:‘“军井未汲,将不言渴;军食未熟,将不言饥!’换防完毕后,所有将领要搬上城头,与士卒同吃同住、同甘共苦。”
他目光一扫,说道:“我们的军卒,他们的身体并不比流贼们差,差的只是一股狠姓儿、一股血气!本王以军法使之生畏,以财帛使之生勇,诸位将军当以义气使之同心。将士一心、众志成城,则区区流贼不在话下!”
李栋重重一挥手:“几个月来,闯王大军纵横往来、势如破竹,攻城掠地,战无不克,正是气势盛极的骄兵。现在,就让我们在这蕲州城下,重重地栽他一个大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