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苏君逸与周亦铭时,这几个人的神色倒是还算正常,就连谢良生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回事?苏君逸嗔怪的瞪了柏云一眼,柏云却主动迎上来搀着她道:“多谢你这个大媒人,帮我和如辉牵了线。还得谢谢你,要不是我们会错了意,非要撮合你跟谢班长,元媛跟萧月朗也不会这么快凑成一对。这都是你的功劳。所以我们决定原谅你的先斩后奏了。只不过——”
柏云说话的这时间里,萧月朗已经将谢良生从最里面的位置上拽起,推到苏君逸面前。
拽住谢良生的衣袖,柏云一本正经的命令苏君逸道:“只不过你得跟谢班长好好道个歉,否则我们以后都不理你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苏君逸觉得很累很累,奔波了大半天,就不能让她喘口气吗?
无奈,看着满屋子人期待的眼神,又看见周亦铭大大方方的与谢良生握了手,并招呼对方坐下,毫无狷介之神色。她只得硬着头皮开了口。
鞠了一躬后看向地面,她用冷静到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声音说道:“对不起,班长。辜负了你的厚爱,是我苏君逸的错。由于当时情况特殊,我只想着要找个硬气一些的身份,帮助自己对付要害我的人,忘记了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我原以为你对我说话一直都是那么冲,应该是因为讨厌我才会那样的,是我不好,没有猜到你的心意,对不起。你表白那天我没有当场拒绝你,是因为我在想:啊,这个傻子愿意在雪天里为我守那么长时间的门,是个值得依赖的人呢。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自私,不应该在答应了周亦铭后没有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对不起……”
要怎样才能表达内心的愧疚?要怎样才能弥补亏欠一个人的感情?她不清楚。她不明白。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说的都是真心话,都是大实话。
说到最后。她努力使自己一如刚开始那么镇定从容,只是她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她强迫自己装出来的。混蛋柏云,可恶的柏云,非要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做什么陈情表。
她将周亦铭的脸面置于何地?将谢良生的尊严至于何地?又将她这个室友的心情至于何地?
可是她知道,柏云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谢良生好,更是霸道的帮着她与谢良生彻底划清界限。
话音落,伊人别。
周亦铭在礼貌的与众人寒暄后,起身追了出去。
错愕不已。谢良生在第二声门响后才回过神来,不由得怒从中起,猛然拍案:“你们几个把我哄来就是为了这个?我的事什么时候要你们来过问了?真无聊。”
起身离去,毫不迟疑,谢良生感觉一直被刻意忽略的伤口。终于在众人擅自做主的干涉下疼痛起来。
包厢内议论声起,柏云看着笑嘻嘻的方如辉嗔怪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这你就不懂了,你以为这两个人自己会主动化解这个疙瘩?没有本帅哥的计策,苏君逸还是回避着谢良生,谢良生还是装作若无其事,这对他俩都不好嘛。”方如辉哈哈大笑,似乎刚才包厢内根本就没有产生过不愉快。
萧月朗颔首捏腮。酝酿片刻才道:“确实,这两个人都是认死理的。谢良生一定坚持是他自己不够优秀,苏君逸一定认为是她自己辜负了对方。其实这都是无谓的。缘分缘分嘛,有缘无分就不是缘分,只能是错过。这种时候,没有比周亦铭更适合苏君逸的了。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谢良生估计是扳不回这一局了。与其叫他空怀幻想,确实不如狠狠打击他一下。只不过……”
玉面公子说完,若有所思的盯着漫不经心的方如辉:“不过你那么好心做什么?而且还是做了好事反而叫人怨恨的,典型的吃力不讨好。”
“哦,这个嘛。不过是因为某天我在花园里,看到个独自承受苦痛的女同学,一时起了侠义心肠,想叫她安安生生的过下去罢了。这下好了,话说开了,她也不用再愧疚了。啊……不对,愧疚是一定的,只是不用再把那些话憋在心里,叫她自己那么难受了而已。总之本帅哥一力促成了一件好事就对了。来来来,干杯!”方如辉大大咧咧的举起茶杯,见其余人都是匪夷所思的看着他,干脆自斟自饮,不亦可乎。
元媛双手交叠肘在桌面上托着自己的下巴,神秘兮兮的叹道:“看来我舅舅说的是真的,好像苏君逸的亲戚一瞬间都来算计她呢。寒假的时候她在家已经被人里应外合的差点干掉了,那时候陪在她身边的就是这位周律师。如果我是她的话,大概也会选择可以给自己提供某种程度的依靠的人,因此这个周律师真是出现的恰逢其时。不得不说,咱们的谢班长确确实实是输给了天时而已。不然的话单从地利上考虑,他的条件要比这个周律师更优越一些。”
一直插不上话的赵夏不高兴了,本来那日早上与元媛一同听到秘闻的人是她,谁知道眨眼间柏云竟比她对这位不幸的室友更为了解,她怎么能甘心呢?
所以她终于提出了一个叫人费解的问题:“你们这是单纯的在比较班长和那个律师的单兵实力而已,要再加上家庭背景呢?班长可是市委书记的独子,难道不能加分?”
啊……确实是个大问题呢。沉默片刻,方如辉哈哈大笑:“你傻了吧,自己的室友什么人居然不了解?如果她这么费劲的与人周旋,其目的是名利的话,她何不一上来就直接跟谢良生好上?又何必左右为难之后选择了那个律师呢?她需要的是精神支柱吧?如今的周律师比谢良生更能给她带来依靠和安全感。这么一说,你们还有别的看法吗?没有就赶紧散了,待会儿上课了。”
众人默了默,随即深深叹息,算是承认了方如辉的理论。匆忙吃了茶点,一行人赶在上课铃响之前冲进了教室。
却说苏君逸离去后,直接钻进了车里,待到周亦铭追来,她看着他愧赧一笑:“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委屈?他怎么觉得受委屈的是她呢?算了,朝副驾驶那里笑笑,忙着点火的他问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吧?稍微迟到一会儿可以吧?”
“好。”去吧,随便哪里,就当散散心,毕竟她是真的不想现在就踏进教室中。
车子向北行驶出去百十来米,随即拐上了御财港岸上的大道,一路直奔长江而去。
半个小时后,站在浩浩汤汤的长江边,苏君逸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防护林,忧心道:“车子停在那里真的不要紧吗?”
“没事的,以前跟张楚他们这么玩过几次,一点事没有。嘘——别说话,看那是什么?”说话间,周亦铭指着长江怪声怪气的说道。
顺着周亦铭提示的方向投去目光,苏君逸除了看见一艘又一艘的泥沙船,以及被行船搅得混沌的江水,其余的一无所获。
正讶异着,身体被人一下子紧紧拥住,低沉呢喃徘徊耳畔:“看见了吗,长江长吧?浩瀚吧?”
“嗯——”被拥住的感觉叫她不安的心顿时沉静了许多,不自觉的向身后那人靠了靠,她温顺的回答着他的故作神秘。
周亦铭便将她环拥得更严实了些,随后又问道:“弱水三千都只能取一瓢饮,这长江这么长,流水这么久远,那该是几千几万几亿呢?我问你,你要取几瓢?”
“一瓢就够了,我没那么贪心。这一瓢取回去,还得好好的存着守着,不能叫它坏了变质了。这么简单的目的,如果用尽一生能达成,我就知足的很了。”一夫一妻,一直是她坚持的忠贞关系,不妄多想,她的言外之意很明了:有他周亦铭就够了。
周亦铭笑,又问:“那你说,你取一瓢水的时候,难道就不会刮擦到其他的水滴吗?那些在你舀起水后又回落到江里的,难道就是你的错失造成的?难道就要你去负责到底?”
闻言她浑身一震,生平第一次听到这般形象又直白、却也叫人大跌眼镜的理论,苏君逸难以置信的侧转脸去看着身后的男人。
对视良久,她才不得不折服道:“谢谢你,亦铭。我心里好受多了。”
“刮擦不到的水滴,不过是因为离得远而已。若是跟被你刮到的离你一样近,还不是一样的结局?我很幸运,是被你舀起来的那一瓢,但我不希望你为了波及到的那些水滴而愧疚。这对谁都不公平,对你自己也是。呐,婉宁,我这么一本正经的时候不多,你赶紧说点什么,好叫我恢复本色啊,不然这么严肃下去我自己都难受啊,不然这样吧——”
说着,周亦铭俯身扭转怀中人的方向,捧起她的脸,深情而轻柔的亲吻下去。
嗯,被这个男人宠爱着的感觉……真好!苏君逸闭着眼,不自觉的想着、投入着。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霸道的在她心里安营扎寨。大概……她再也离不得他了。
离不开就离不开吧,此生一瓢饮,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