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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枝桠发出呜咽声,传耳际立时生凉,只击的人心猛地一收。
枝儿瞧沐芝兰猩猩红锦缎大氅边角翻飞,怕她生了风寒,顾不得甚多,上前一步,轻唤道:“姑娘,进屋吧,外面风大天寒。仔细病了,太太会要奴婢们的命的。”
话音未落,室内的高谈论阔戛然而止。
手炉的火蔫蔫得,风一吹,还真是冷。
沐芝兰没再固执,冲枝儿笑了笑,点了点头。
脚下微顿的片刻功夫,帘子已经被撩开了。
叶儿领着青、红两个小丫鬟出来,见礼。
三人没只看到沐芝兰猩红的后背,没看到表情,瞧见枝儿面如寒霜,心下一凛,全都有了惧意。
叫红儿的丫头最机警,第一个跪了下来,求沐芝兰:“奴婢失职,求姑娘责罚。”
不求开恩,求责罚,这丫头不简单啊。饶是沐芝兰自己,已经近三十岁的人了,遇到这样的事情,第一反应便是如何辩解。
这丫头情商不低嘛!
沐芝兰思忖着,面沉如水地转过身来,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片刻,尤其在红儿和叶儿身上略作停留。
枝儿狠狠地瞪了三人一眼,忙打帘子让沐芝兰进屋。
沐芝兰脚下微滞,落在叶儿脸上的目光微顿,感受到她的紧张,这才收回目光,不苟言笑地进了屋子。
叶儿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地跟了进去。
沐芝兰回头,冷厉地扫了她一眼,而后掠过枝儿的面庞,一言不发地进了屋子。
叶儿自是不敢再跟进去,青儿和红儿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各自担忧地站在门口,任由风吹着,瑟瑟发抖,不敢声言求饶。
枝儿随沐芝兰进了屋子,在外室伺候她脱掉大氅,换上在火炉上靠着的棉拖鞋。瞧沐芝兰脸色因为室内气温升高变得红润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沐芝兰的表情,亦步亦趋地跟着进了内室。
进了内室,枝儿要扶沐芝兰上炕。沐芝兰摆手,身手矫捷地上去了。
见状,枝儿支着手,边揣度沐芝兰的心思,边组织替三人求情的语言来。
沐芝兰扫了她一眼,并未说如何处罚三人,而是道:“路上,你还有话没说完呢。现在回来了,说吧!”
枝儿瞧她对外面三人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自然不敢触她霉头。可又想替三人求情,且不说她和叶儿姐姐的关系,就说青、红两人,后面也是有管事妈妈照顾着呢。
这叶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丫鬟仆妇也是人,也有小社会。彼此沾亲带故,那是很自然的。枝儿等人都是叶家家生子,仰着主子鼻息,看着他们脸子生活。主子给一分颜面,就多得几分尊重,这是不假,可是要想混得好,府里一些有头有脸的管事也得打得上交道才成。
大家族生活就是这样子,主子们要争、要夺,下人们也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注意各方动态,以便为自己的竞争优势加码。
活着不容易,想活出个人样来,那更是不容易。
枝儿对未来定位很明确,二十岁出府嫁人,然后求沐芝兰给个管事妈妈做,想必能得一两分薄面。
叶家西府的人心里都很明白,沐芝兰是出不了叶家门的。大少爷叶少文是指不上了,前任主母在世时,就给他订了闺中蜜友的女儿为妻。不过二少爷还在啊,二少爷叶少卿只比表姑娘沐芝兰大三岁。两人年岁相当,以叶、沐两家的关系,他们两好搭一好,那是好上加好。虽说当家主母没明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以后是要成对的,现在不过是顾及脸面罢了。
就算将来大少奶奶主持中馈,也得等沐思绮发话才成。在沐思绮主持中馈这段时间里,谁得日子最好过,用膝盖想也知道,只有沐芝兰夫妻两个的。不管事儿,不操心,吃穿度用绝对不会少分毫的。
沐芝兰没她这么多弯弯绕绕,今天就是不想理会叶儿三人。她想先将三人晾上一晾,看看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这身体如今十二了,再过三年就十五,接着就要议婚出嫁了。虽说府里盛传沐思绮有意撮合她和叶少卿,可那也得她愿意才成啊。
旁系三代,直系五代都得注意来,结婚了说不定就生出个畸形儿来。她若是没见过,或许还会有些意动,听天由命得了。她前世见过一对夫妇,两人不知道有血脉关系的,连生三个孩子,都是畸形儿。
一万的不怕,就怕万一。
既然打定主意不在叶家混了,沐芝兰觉得是时候挑选一些身边人,好好走下去了。叶家人对她很好,她有点不思进取了。今日听了叶二舅训斥叶少卿的话,沐芝兰才有些意动,时间催人老啊。她才十二岁,可叶少卿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是的了,她不能这么混日子下去。
还有那兴女户的事情。
日后,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打起精神来应付,去融入这个社会才行。
见枝儿嘴角翕翕,半晌还不着一眼,沐芝兰目光微沉,眼皮子未翻,轻轻“嗯?”了一声,示意枝儿说话。
枝儿忙不迭地回神,说道:“奴婢被他们三个气得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姑娘,外面冷天雪地的,让他们三个在外室跪着反省吧。这大年节下的,罚得不得当了,折了福气可是不好呢。”
沐芝兰目光一凛,若利剑出鞘,寒光一闪扫在枝儿的脸上,似笑非笑地问道:“枝儿,你且说说,若是姑姑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罚?或者说我把他们交给姑姑,姑姑会怎么处置?”
枝儿倒吸一口气,立时跪了下来,哀求道:“姑娘不要啊。”
若是把三人丢给沐思绮处置,自是不打不罚,可是也别想在这府里立足了。她绝对不想沐思绮不知道叶儿的所作所为,也就是看在沐芝兰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如今交给沐思绮处理,那就是说沐芝兰已经不准备容忍三人了。
一个屋里的丫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三个落不得好,也不见枝儿这个老大姐能落得上什么好来。
枝儿还在做心理斗争,想着如何组织语言,让沐芝兰改变心意,又听沐芝兰开口道:“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起来,我最不耐烦谁动不动就跪了。有事说事。今天老爷罚二少爷的事情,你也是清楚的。那些话不用我重复,大致意思你也懂得。是不是你们都觉得我是个好脾气的,就可以这么任性胡来?说起来也是我不够严谨。”
枝儿却是不敢起来,一脸慌张地发誓赌咒道:“奴婢,奴婢们绝对没看轻姑娘的意思。他们三个年级毕竟还小,姑娘又是个宽仁的,少不得轻狂上了。求姑娘不要把他们交给夫人处置啊,夫人只是个宽厚的,可他们三个的前程都没了。女儿身本就贱如草芥,如是再不能为家里分忧,那只有死路一条了。前些年伺候姑娘的那几个人的下场,姑娘也很清楚的啊。”
三年前,因为沐芝兰在元宵节被拐,身边伺候的丫鬟仆妇都没落得好去。沐思绮没打他们也没骂他们,情节严重的直接被丢到衙门去了。据说被卖到遥远的东北做苦奴去了。剩下的没赶出府,也没罚他们,就是不给安排活。
曾有个自认为比较有脸面的妈妈去求她,她冷眼一扫,滚茶直接泼了过去,问那妈妈道:“覆水可能收?”
自然是不能。
既然是不能,那就不收了。
几个人就那么被晾着,最后成了府中人人嫌弃,避之不及的怪物。
或投井,或撞墙,或是被强了而后疯疯傻傻不知去向,总之一句话,别惹沐思绮发火。
君子动口不动手,口、手都不动的时候,那就是在动心了。心念一动,杀意顿起,如不见血不落鞘的剑,必有死伤才算了结。
都说为富不仁。我仁慈,你逾规,生死都是你自找的,与我何干。
或许这就是沐思绮的观点吧。
沐芝兰还在思虑,听到外面有了声响,不多时候叶儿推着青、红两人进来。
沐芝兰冷眼看着她。
叶儿看了枝儿跪在地上,很是一怔,而后心中一怕,话到唇边却又咽了回去。
未及深想,她就听沐芝兰开口冷声道:“这事儿说起来,我也有责任。我身边的人,我没加约束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叶儿又一愣,不知道为何沐芝兰不但没责罚他们,还如此说。
青、红两人今年都十岁多点,饶是再机灵,阅历见识毕竟浅,自然不动沐芝兰为何这般。只想这沐芝兰是个宽厚仁慈的,原本突突跳着的心,渐渐减缓了频率,神色微微一松。
可他们瞧见枝儿神色惴惴,一副极端恐惧的模样,心不由得一提,尤其是红儿,吓得连打了好几个激灵。她听娘说,要好好伺候表姑娘,犯了错不要顶嘴,要先承认错误。不怕打不怕罚,但求表姑娘不要赶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