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对!‘’
赵春水从思绪里回过神。悲惨的童年和那个故事所带来的压抑赋予她小心翼翼的性情和些许狡诈。她就像只深山里的狐狸一般谨小慎微地掩饰着自己,怎么会对旁人随意讲出这个在赵国明显是禁忌的故事。
火堆上的炭由通红变成暗红,火焰转蓝,夜色里的蝉翼轻轻晃动。
赵春水将狐疑般的目光投向少年,又看到他神色迷惘,这才低垂下脖颈,放在双腿上。
‘’说出来的,才是故事。藏住的,永远都是秘密。‘’陈有道叹息说道。尽管是他第一个讲出那些不美好故事的,但他神色不变,脸上突出淡淡嘲讽。
‘’秘密不是谁都能知道的。‘’赵春水面容紧缩,就像只狐狸精一样的暼了他一眼,问道:‘’你们这些仙人都是这样的吗?‘’
陈有道呵呵笑了起来,脸上的褶皱堆成了一朵花,他摇头回答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把自己当做过什么仙人。我曾经,可是土匪啊!‘’
‘’无论曾经是什么,那些土匪毕竟会为你骄傲的。你如今就像是那些农夫说的鸡窝里飞出的凤凰,怎么会把我们这种凡夫俗子放在眼里?‘’
‘’你真的很聪明。‘’
在炭火上,陈有道笑道。他指了指少年,说道:‘’我当然是为他来的,毕竟,我欠了他和那个人的人情。‘’
少年的身体蜷缩起来,他面容安详,似乎陷入了梦乡,回到了最初的童年。
‘’可女人不应该这么聪明。‘’
陈有道再次说道。和前一句正好配在了一起,‘’我怎么能不杀了你?‘’他问道。
‘’因为那个男人,我暂时不敢杀你,但,他保不住你一辈子。‘’
赵春水面容苦涩,她知道自己的试探使那个不知名的人出现了杀机,但她一贯的小心使她不得不如此。
她想了想,然后说道:‘’我幼时曾在岷山待过五年。‘’
岷山是一座深山,贫穷与困苦只不过是形容其外围的代名词。山中多猎户,这些猎人并不像童话里的那样助人为乐而且善良的不像话。
他们是一群狼,父子兄弟都可能为了一株山参或是一头肥鹿而互相算计,甚至是生死相加。
可以想象,一个不大的小姑娘要在这样的一座深山里活下去并保住自己,她只能像一只狐狸一样奸滑,一条毒蛇一样无情。
‘’原来是那里。‘’陈有道说,‘’我出自黑风寨。‘’
无所谓于惊讶,赵春水终于了解到附在陈有道身上的那人为何会对自己产生杀机。
黑风盗是赵国最大的一只山贼,他们作风狠辣,而且只劫那些古玩之类的老物件。但在几年前,黑风盗莫名被灭,几乎所有的山贼都消失了,或者说,他们都死了。
人死了,怎么会去为他骄傲。一切只因为他们看不到了…
‘’我是秋蝉。祝你有个好梦。‘’陈有道安然躺在已经被火炭烤得略微温暖的土地上,一道虚影站在半空里,树林里一片寂静。
赵春水闭上了眼睛,她太困了!于是她平静入睡。
沉默声里,响起一道轻鸣,继而又亮出两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嘹亮。
一只蝉出现在春夜的寒风里,然后鸣出三声死去。
蝉鸣三声,便是三生!
清冽的叫声里,少年做了一个梦。
在蝉声起的片刻,少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灰白的荒原上,不远处是一片黑色的松林。或许是好奇,他决定走向那片松林。
天上扬起片片黑色的雪,他迈起步伐,却惊奇的发现自己早已经出现在了松林深处。那里,一只野狼喘着粗气与他对峙着。
少年饶有兴趣地望着这只狼,有些不喜。或者是那对带着红光的噬血眼神令他想起了生命中最痛苦的事,也许是他本就不喜欢这只胆敢和他作对的生物。
他伸出手,想要弄瞎那双让他不喜欢的血红双眸。
野狼的嘴角缓缓勾勒开来,看起来像是在嘲讽少年的无知。这使少年更加暴怒起来,他的手指带起风声,两根手指恶狠狠地插向那对血色眸子,却仿佛穿过了一道虚影。然后他惊恐的发现那只狼的左眼不知何时插上了一只粗糙的木箭。
他猛然退后,又看到了惨白的骨架被拖在只有毛皮的狼头后面。野狼嘴里流出一道黑血,对他露出微笑,他惊骇的向着北方踉跄而去。
天不知何时一片漆黑,只留下无数黑色的雪落在他身上,正北方的一点光亮闪耀着,少年蹒跚而行,在似乎是过了很久后才走到了那点亮光。
亮光的尽头是一处寒潭,少年怅然若失,他觉得这里不应该是这般寂寞的。所以他又尝试着喝了一口水,很寒,冰透了他的五脏六腑,令他不由自主的扎入到潭水里。
可能是因为这里实在是无聊又冷清,冰冷的潭水忽然涓涓流动,少年顺着一道细流向南漂去,他躺卧在水中,看着冰蓝的水花,四周就连一条鱼都未曾有过,他感觉更加寂寞了。
细流的尽头是一条大江,少年被送入江水里,来到了一片血红的水上,一条青鲤蓦然游荡到了他身边。
只因为不愿去面对孤独,少年从水中站起,又弯下腰去捧起这条珍贵的青鲤鱼,景物不断消散,他在片刻后重新站在了江边,迎着微风细雨。
青鲤与少年对视着,那对眸子里充满了灵动与迷惘。少年微笑摇头,又惊骇的看到那双青金色的眼睛变成了一对血色巨瞳,高挂在半空上。少年愤怒的举起拳头,如雨点般的打在了巨瞳上。巨瞳似乎经受不住这样的重击,诡异的消失了。看到巨瞳消失,青鲤鱼也不知去往了那里,少年低下头,一抹生命里最令他恐惧的东西浮现。
他开始寂寞起来,他想要唱歌,于是他便唱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歌。这首歌,只出现在他心里。
他唱着这首只出现在他心里的歌继续向前走去,慢慢的走到了一座山上,那里插着无数口铁剑。少年蹲下身,从铁剑中穿行,找着一柄特殊的剑。
他找了两百九十八口铁剑,然后便懊恼的放弃了。在他手里,莫名的出现了一口断了的木剑,他满足的叹息一声。
时间不久,一个浑身带着迷雾的蓝衫少年从山上下来,他静静地走了过来,接着又带着嘲讽的口吻说道:‘’我当年就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不肯听我的。‘’
‘’十年了。三师兄,或者说秦风,你现在的选择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