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暖冬,村中瑞雪遍地....
茅庐之上,白雪渐融,雪水从檐间滑下,簇成一门的卷帘,晶莹剔透,玲珑之声泛起心头的宁静。
茅庐之中,二人对立席坐,旁一壶清茶,两盏茶杯,一座香炉,其间,便是一方世界。这是于黑白的世界,玄衣男子执白,红衣少女执黑,对弈其中。
两军茫茫——
白子气势如虹,攀援而起,征战一方,将这方寸之地尽数占尽
黑子如山中老翁,锁住那斗大之地,与世无争,看似气数将尽,实则暗自蓄力...
“湫儿”
“这万千世界存在着无尽的机遇与挑战,为父不知,曾游之地,也仅是这天地蝼蚁之地,你等从小修行,自然能够看得更多,去磨砺更多!”
“爸爸仍想念当初外面的世界吧,纵繁华万千,可生命渺小,众生之中,强如天,又如何?若心中不愿,与世长存又如何?”
玉手执起黑子,在大片的白子中,轻轻点下,清脆!如一世惊堂之木,其声悠长绕梁许久...
玄衣男子眉头一挑,颇为欣赏地望着眼前一脸平静的女儿,嘴边勾勒起一丝微笑。
“雏鹰渴望天空,苍穹容纳万物,岂会阻其翱翔九天?若心中渴求于世,则不用管父亲,父亲甘愿于这方寸之地,静静的等你...”
说罢,苛眼神黯然,挽着袖子,将白子轻轻落下,并未阻止黑子的介入,像是撤退,像是求和!
湫美眸一震,不解的问道:
“爸爸这又是为何!何为这般颓势”
“女儿的心思爸爸岂不明白,爸爸这么多年都未曾放下,女儿又怎会离去,那万千世界,当是男儿豪情之地!于我何干,不过这万千世界里,想念一人罢了”
湫拍案而起,黑子白子混乱一片,眼中雾气渐浓,渐渐地泣不成声!随之将棋盘散落,一颗颗棋子响起玉盘之声,持续了好久好久.....
檐间仍有水滴花落,到不如起初频繁,苛起身,一颗颗的将其轻轻捡起,沉默了许久...
随之,望着沉默不语的父亲,湫阵阵泪眼中,多了一些渴求,多了一些无奈!遂,起身也将一粒粒的棋子捡起,不曾发出些许轻响。只听得香炉燃烧时偶尔的爆裂声,雨落青石板的声音,绵长,安宁...
父女将其摆好,苛望着湫,眼神一阵闪躲,半晌
“湫儿!重开一局吧......”
湫的眼中失望之色愈加剧烈,咬着牙,抽泣之声缓缓平静,睁着清澈明亮的两只大眼眸子,倔强的说道
“好,这一回,我执白!”
黑棋一落,白棋猛然拍下,直至天元!苛大手停滞半空,望向湫,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湫儿,心若猛虎,此局,不下也罢...”说罢,起身便要离去。
“爸爸!”
刚转过身子要离开的苛定在原地,一时间,怔怔的站着...
湫咬着牙,眼中红红的一片,嘴唇颤抖,渴求的说道“爸爸,给我说说母亲吧......”
岢颤抖的手握紧,又渐渐松开,眼神中略带一丝的解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埋藏了经年之久之事...
“也罢!”便重新坐回,静静的追忆着,打开了尘封的记忆。
湫摸着怀中的黑色“灵”,望着父亲,俏丽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喜悦!记事起到而今,父亲从未提及此事。
“你的母亲与你一样,名为湫!而今你和你母亲一般美丽动人...”岢静静的说着,眼中勾勒出妙曼的身影,逐步的恍惚起来!
“十六年前,在未知的山脉中,我亲眼目睹了一场大战,,战后你的母亲与几位高手正在追杀一个少年,那少年极为狼狈,浑身是血,哭着喊着为啥么杀他!
众人并未回答他,大量的剑气涌出,那少年被逼上绝路,绝望的哭嚎着。
我那时不了解情况,心想,这些人似乎是名门正道,为何连一个少年都不放过!这莫不是披着袈裟却干着杀人的勾当!我当时顾不了那么多,便冲出去,站在那少年面前。
虽说我是凡人之躯,怕的要死,但当时心中所想仅仅是救下他而已。可谁知,那剑气已然脱手而出,离我近在咫尺。
剑气眼看就会从我喉咙穿过时候,你的母亲用手死死的挡在我面前,她的手鲜血立马涌出,但她却愤怒的喊着
“滚!”
我当时竟然没有离开,死死的护着那少年,可不曾想到的是
那少年眉间忽然出现一道黑线,慢慢变大,竟然形成一个黑色的眼睛,少年的双目也变得漆黑,那时候我吓坏了,但少年依然望着我,而我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岢回忆着,脸上布满了深深的悔恨,湫望着父亲,默默地等待他的后续,她心想,“原来我和父亲一般,都会这样没头没脑得去救人!”
“醒来后,我发现我的身体腰部之下变得乌黑,动弹不得,而你的母亲,则在身边,冷着一副脸面,手上裹着纱布,静静的看着我,随后,在往后两年中,我一直在床上躺着,每天你母亲给我熬了药,便离开去修行了,我的腿慢慢地恢复了知觉,乌黑渐渐褪去,身体似乎也变得些许强壮,你母亲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调药师了”
说罢脸上带着些许自豪,而湫渐渐融入这个故事之中...
“我曾问过你母亲那个少年的事情,她却只说与我无关,我便不再过问,那年冬天我已然痊愈,我发现我爱上了这个面色冰冷的姑娘,我便一直跟着她,她曾说要杀我,让我离开。”
岢怀念之色更浓。
“这一跟,便是三年,曾走丢了很多次,我仍然寻找,她闭关,我就在她附近”等候,她回山门,我便在山底等她,终于有一天,她与我说让我不再等她,她会前往无尽沙瀑!我一度以为是她想让我死心,所以让我畏惧害怕而退!我一直尾随与她,最终被她接受!
我们便来到这里落脚,在这村庄中,我们结婚了!
一个月之后...
她离开了,去了山另一边的荒漠之中,而再见到她,便是七月之后!
她浑身是伤,左手之中,有一个黑色的大茧,一边跳动着,一边闪烁着,延伸出的经脉深深刺入她的皮肤。
我害怕的要死,不知所措,她静静躺在床上,绝望的看着天花板,眼中布满了泪痕,祈求地对我说着
“孩子也叫湫吧!这样你今后不会忘记我了”
那冷冷的面孔此时绽放出无尽的温柔。
我哭了
“我只是一介凡人,我根本救不了她!!””
说着岢情绪失控,将棋盘狠狠推开,泪眼朦胧的哭着,像极了受委屈的孩子。
湫望着他,伸出小手握着他的大手,眼中也是雾气阵阵。
“在之后我被她打昏,醒来时,她便无影无踪,留下一张纸,一本书,还有你...”
说罢,岢擦掉眼角的泪,从怀中取出一纸,上面凌乱的写着几行极难辨识的字:
——
岢,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一生了,
小小“湫”会代替我陪着你,
只希望在这世界上,
让她一辈子都别想起我,
别背负太多,
让她做一个如你般平凡之人,
傻傻的快乐的过一辈子吧...
——
纸上猩红的血迹诠释着当时她究竟有多痛苦,湫望着这寥寥字迹,心中隐藏了无尽的思念顷刻间爆发出来,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岢心痛的闭上双眼!隐约间,听到远处山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
三天后,乏灵山之上,湫不再望着远方,红红的双眼盯着山下的村庄,眼中的决心更盛,暗自运起脉气,将自身的十二经道摧毁的彻彻底底,身体爆出浓郁的血雾,随之而散的,便是那陪伴她许久的八道“血影”...
她瘫软地跌在地上,望向苍穹,眼中似乎有了明悟!她笑着,无数地琐碎之事出现在脑海。耳边仿佛听见“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还有越小时候的害羞,父亲严厉的责骂,村里长辈的夸耀...
这天地间,三千大道,我便要入这凡尘....
红衣少女渐渐闭上眼睛,景物不断的放大,升空...乏灵山之上,今后不再会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