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沉默了,缓缓地开口:“其实他不是不喜欢猫,是他妈不喜欢猫,他妈觉得猫身上有虫。”我冷笑了一声:“喜欢猫会那样对猫?”她又摇了摇头:“不是的,那时候是我惹他生气。”我点了点头:“噢!生气了就让无辜的猫受气,那可真男人啊。”她无奈的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猫,有一次菠萝挠坏了沙发后躲到了沙发下,他就用扫把的那根棍把菠萝从沙发下打了出来,打得菠萝身上都是血,后来他又开车带着我们去了兽医院。”我点了点头:“呵!你告诉我这些干嘛?”她没有看我,依然低着头说道:“其实我很害怕他。”我冷漠的回了一句:“哦,所以呢?你们就结婚了?”她把头扭过一边去,带着些哭腔说道:“我也不知道,对不起。”我依然冷笑的回答道:“留着这句对不起,去跟菠萝汤圆说吧。”她抬头看着我:“我爸那天跟我打了个电话。”我点了点头:“然后呢?”她伸出手抓住我放在桌上的手说道:“他以为我们最后会在一起的。”我把手从她手中抽出,疑惑的看着她,她有气无力的瘫在椅子上继续说:“他说他还记得在我念大学的时候,你经常去店里帮忙,有一次我奶奶走丢了,那天下了好大的雨,还发了洪讯,你依然大半夜的跑出去找,还有一次也是奶奶走丢了,找回来后你还给我堂姐他们买了定位手表,又做了很多老人卡,他还说那次,我从昆明回来,是你亲自来桂林接我回去,他以为那个时候我们在一起了。”我没有回答她,过去的一幕幕不断的浮现在我眼前,此时我的心慌又来了,我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能感受到全身在升温,四肢开始慢慢的无力,我怒吼了一声:“够了!”吼完我快速的扫掉桌子上的东西,瘫软的趴在桌上,她有些慌乱,罗罗他们听到声音后赶忙跑了下来,罗罗扶起我不断的给我顺气,林也跟着罗罗在一旁扶着我,房东和Q小姐拦在我和她中间,房东朝她说道:“咱北京爷儿们不欺负姑娘,你自己走,别逼我们赶你。”小屿没有理会他,只是低着头看着我:“其实我说这些没有什么,只是想跟你说,如果你开口,我会跟你走。”此时的我已经没有多大的力气去看她,只是浑身乏力的瘫在罗罗怀里,罗罗也没有搭理她,一直在照顾着我,倒是Q小姐朝她吼道:“滚啊!他们大老爷们不跟你个小姑娘较劲,老娘可不会管那么多,你再不滚你就别滚了!”我示意罗罗把我扶正,罗罗把我扶正后推开了房东和Q小姐,让我出现在小屿面前,我有气无力的开口说道:“当时......不怪你......是我......是我太懦弱......要是......要是我能够勇敢一点......也不会出现......出现现在的......的样子,你走吧,婚礼,我一定会去。”她看见我的模样听见我的话,咬着唇,朝门口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停住:“我说了,只要你开口,我会跟着你走。”
罗罗他们照顾了我半个多小时,我缓过神来,罗罗问道:“你确定还要去么?”我点了点头:“为什么不呢?”她低着头失落的说道:“是,去挽留她的么?”我握紧了她的手,把她一把扯下,她落在了我的怀里,我抱着她说道:“傻姑娘,要是去挽留她,怎么会带着我的女朋友去呢?”罗罗听后没有回答我,把头埋到了我的肩膀,我感觉到了我的肩膀慢慢的湿润。我在等一个人,可罗罗又何尝不是?
有些自以为难忘的人难忘的事,或许只是心中的一股执念,当再次去面对那无法面对的,不要逃避,迎上去或许便是斩断执念的那把剑。
后来小屿和阿七的婚礼我们还是去了,那天罗罗打扮得很漂亮,小屿不断的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我,我无视了她的目光,我挽着罗罗给她和阿七敬了酒。那天的我很节制,只喝了三杯酒,第一杯是和罗罗喝的,感谢她的陪伴,第二杯是新娘带着新郎来敬的酒,第三杯,是我对着小屿的背影独自与空气碰了一下,敬我的青春,我的执念,我的,过去。
鹿哑是个怪人,很怪,很怪。
小屿婚礼后的第二天,我弹起了吉他给罗罗伴奏。我当初不再碰吉他,同样是因为小屿,从婚礼回来后,我和罗罗也正式确定了关系,于是我也终于敢面对很多与她有关,或者说,与她们有关的一切。
鹿哑是个怪人,他是个客人,第一次来,便向我提出一个奇怪的请求。他想请我去给一个人弹几首歌,准确的说是给这个人的墓碑弹。坟下葬着的人已然死去,但是又还活着。他不是臧克家说的“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那样,而是一种很矫情的活着却死去。
鹿哑裹着斗篷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有两双眼睛,没错,两双。一双是正常的,一双是纹上去的。我在我和罗罗休息时走到我身旁,他向我走来,我出于礼貌便看着他,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你是在看我吗?你知道我也在看你吗?你看的是我那双眼?你知道我是在用那双眼看你吗?”
我没有回答他,他在我旁边坐下,又跟我说道:“你的吉他弹得很不错诶,我能请你给我一个朋友弹几首么?”罗罗抢着回答道:“不行!”鹿哑似乎并没有听见,依然用着四只眼睛盯着我,似乎一直在等我回答,我抱着服务行业的身份还是点了点头,他递给我一张歌单,是一个很小众的音乐人,叫做郑耀华,他递给我后又问道:“你会说上海话么?”我摇了摇头,他又问道:“你能学么?”我还是摇了摇头,他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他突然又欣喜的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左小祖咒?”我点了点头,这时才发现我身穿的是左老板的卫衣。
他摇着我的手问道:“你会不会唱左小祖咒的歌?”我摇了摇头:“你说的是唱他的歌,还是像他一样唱歌?”他又问道:“如果两个你只会一个的话,那你就是会了。”我点了点头:“那我就是会了。”他又兴奋的问我:“那你可不可以给我的朋友唱歌?”我微笑着回答他:“可以,不知道您的朋友在......”他指了指脚下,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又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他又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但是你跟我去一个地方,他肯定能听到。”
罗罗有些反对,可我天生便是个好奇的人,在我的坚持下,罗罗答应只要能让她陪同着来就行。鹿哑没车,他让我们第二天去接他,有点远,但是毕竟答应了。我们接到他后,他让我们往尧山开去,他提着个黑色的旅行包,一直捏在手里,我们让他上了车可以放在后备箱或者后排,可他一直抱着,说不到目的地是不会放手的,我们也只能由着他。
到了尧山的一个村子,他便让我们停车,说是前面车开不进去了。剩下的路我们便开始了步行。走了很远,走到了一个院子外,一个用篱笆围住的,很大很大的院子,院子里只有一间破烂的木屋,还有一院子的三色堇,三色堇中留有一条路是通向院子里的,他让我们走进院子,罗罗有些警惕的拉着我,我摸了摸兜里房东临出发前给我塞的匕首,示意让她安心,鹿哑在前面提着旅行包一蹦一跳的已经进了院子,转身发现我们还站在篱笆外,向我们招手:“你们快进来呀。”我握着罗罗的手便走了进去,院子里还有张石桌,还有着四张石凳,鹿哑走到石桌旁把旅行包放下,示意我们也到那边放行李。我们都放好东西后鹿哑让我们在外面等着,他一个人钻进了屋子里。
我喜欢三色堇,看见它们我就感觉看到了杜康和田慧,尤其是田慧,她现在应该安安静静的陪伴着很多三色堇,或者是很多三色堇陪伴着她。她是不是已经开满山岗?又或许在风中飘过了整个冰岛。我牵着罗罗一起欣赏着这满院子的三色堇。
不一会,鹿哑便搬着一个厚重的,用黑布盖着的东西出来,我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想要上前帮他的忙,他摇了摇头,一个人一步一步的搬到了我们面前,又从我们刚刚没注意到的花道中搬了进去,在花丛中,有一个他已经挖好的洞,他从旅行包里又掏出一些衣服,他把衣服丢进了那个坑里,又一点一点的用土埋上。
罗罗看见鹿哑诡异的行为,不由自主的躲到了我身后抓紧了我的手,我们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鹿哑做完了一切,黑布遮住的东西我们也终于看见,是一块墓碑,距离有些远,我们并看不清楚是谁的墓碑。鹿哑把墓碑立好,转头跟我说道:“开始吧,谢谢你了噢!”我取出吉他,罗罗有些恐惧的看着我,我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
我坐在石凳上,弹着吉他,一首一首的弹着左老板的歌,鹿哑坐在墓碑前的地上闭着眼摇头晃脑的跟着我的旋律哼着,罗罗也不安的躲在我身后一言不发。一个小时过去了,十多首歌也唱完了,鹿哑开心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蹦一跳的到我面前:“谢谢你!”我问道:“这是你朋友的坟墓么?”他摇了摇头,把手抽回斗篷里,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包烟,递了一支给我,我接过来没有点燃,他又转身看着那个坟墓,跟我说道:“这是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