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夜斗你为什么又闹别扭了?”藤原一在伴音面前放了一杯茶,然后转头问起了一直背对着他的神明大人。
“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夜斗盘坐在坐垫上,凶巴巴地说道。
我还真的不清楚。
藤原一求救地望向伴音,得到了伴音无奈的摇头。
这种情况已经发生很多遍了,藤原一感觉自己哄起人来熟练了许多,又不禁为自己这种习以为常的心态感到心累。他感觉不能再这样纵容夜斗下去了。
朋友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了。”藤原一走到夜斗面前,跪坐下去,神色严肃,“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夜斗,我不是看得懂气氛的人,不说出来的话我是不知道的。我希望我们能坦诚以待,如果是我的错的话,我会道歉,不管你这么对待我我都接受,如果只是一昧无理取闹的话,夜斗,我会生气的!”
说到最后,已经脸色庄重,严肃的口吻不禁让在座的两个人一抖。
藤原一并不是滥好人,他认为朋友间的相处不是一个人去惯着另一个人,容忍他做的任何事,做小伏低地去讨他的欢心,恰恰相反,朋友间可以互相生气,吵架,甚至打架,只要最后能打开两个人的症结,心意相通,把事情都说开了,那么名为“友谊”的链锁也不是那么脆弱的东西。
夜斗身体一僵,他当然清楚,这个少年是说真的!伴音缩在沙发里,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夜斗,自求多福吧!能把壹惹毛也挺厉害的。
“你真的不知道吗?”夜斗终于把头转过来,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地板的纹路,不敢去看藤原一恐怖的眼神。
“你明明答应我不对别人笑的,还有,你刚才都不叫我的名字,只和伴音说话,也不对我笑。”夜斗嘟囔着,越说越伤心,眼睛里已经含着泪包,委屈巴巴的。
他不知道如何与藤原一相处,想要一直赖着他,害怕他会离开,越是珍惜越是不安。这种如履薄冰的危机感和大黑、小福不一样,有时简直要把他逼疯。
藤原一叹了口气,挺直的肩膀陡然耷拉下来,这种意料之内的无力感是怎么回事?
“夜斗你怎么,那么麻烦呢?”藤原一无奈地教训道。
他忽然伸长了手,露出白皙的手腕,悬在半空,让人有咬上一口的愿望,然后轻轻拍了拍夜斗的头发。
夜斗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给他顺毛的藤原一,眼角还红彤彤地挂着泪珠,被藤原一用纸巾擦去了。
“心情复杂,现在笑不出来,太难看了,下一次看见你一定第一个对你露出笑容,好不好?”在夜斗还神游太虚的时候,藤原一试着扯了下嘴角,然后选择放弃。
夜斗怂了没几秒又神气洋洋地,如果有尾巴的话肯定又翘起来了。
“只原谅你这一次哦!下一次给本大爷记住了!”
“是是。”藤原一敷衍地答道,直接找上了伴音:“伴音小姐,我们来聊一下文化祭的事吧。”
“啊,托你的福,今天竟然收到了很多委托,有点儿忙不过来呢。”伴音抿嘴一笑,把自己侍奉的神明丢在一旁不管。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藤原一欣慰地点点头。
“喂!你们两个,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故意无视我!可恶!”夜斗吵嚷着,然而没有人把眼光转到他那边。
······
窗外的小妖怪依旧尽职尽责地倒挂在那里,经历一夜风霜后准时准点地在早上开始敲他的窗户。据伴音小姐所说,那是一只已经枯槁死去的妖怪。
房间一片黑暗,只有银河的光芒铺就一地星尘。黑发少年裹在柔软的被子里面,安然地熟睡。他的眉头忽然微蹙,然后又松开。
高高的木制天花板,缭绕的香雾,素净的白色瓷瓶里插了一朵黄色的花儿,颤颤巍巍地指向躺在地上黑发少年。
藤原一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绵软无力,头脑晕沉沉的,眼睛就像被胶水黏住一样,睁不开。他想要叫人,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像失去脊柱的软体动物一样躺在榻榻米上,无法动弹。
我这是怎么了?
一个穿着蓝色雅致和服的少女推开纸门,踩着榻榻米进来了,她不过十六七岁,宛若空谷幽兰,柔顺的黑发整齐地梳在背后,脸上是欢欣的神情。
她没有察觉藤原一已经恢复了一点意识,姿态优雅地跪坐在他旁边,动作温柔地揽住藤原一的肩膀,把他整个人都抱进怀里。很难想象这么一个柔弱的少女竟然拥有如此恐怖的臂力。
“大人,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大人——”语带痴迷地,宛如三月里醉醺醺的杨柳枝,藤原一能够感觉到自己靠在女孩柔软的胸部,心里又羞又急,却无可奈何。
这人是谁?认识我?桔梗在哪里?
藤原一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黑暗的世界,只能听到声音,感受到外物的存在,却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愿,好像一个哑巴,一个瘫子。
冰凉的手指划过他的额头,沿着侧脸来到光洁的下巴,接着又好像起了玩心一样点了点他的鼻子,柔软的指腹意味深长地揉着他的嘴唇,惹得藤原一背后一凉。
“大人,大人,你是我的,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你抢走了!”少女执拗地自言自语,听在藤原一耳朵里简直毛骨悚然。
黑木熏炉里焚着暧昧的香,让他的思绪越来越不清晰,最后,他只听见门外有人毕恭毕敬地说道:“忘川夫人,城主要见您,请您移步去后\庭。”
忘川夫人?到底是谁?桔梗他们没事吧?
他的意识被拖进了无尽的黑暗。
糜艳的香气缠绕不休,无人知晓,危机四伏的古老宫殿里,藏着一位昏迷的少年。
······
城主瘦弱的身体窝在舒适的藤椅里,身上穿着绮罗珍服,他的脸上布满了细小的皱纹,即使精心保养,衰老也一步步地侵蚀他的身体。他也曾经年轻过,坐在马车上接受众人艳羡的目光和少女娇羞的嗔视。可是这一切,都随着他的衰老逐渐改变。
那些庶民,眼睛里全是虚伪的恭维和怜悯的嘲讽,仿佛在说:“就算你有权有势又怎么样?还不是逃不过老残的命运!”何其可恶!又何其现实······连他自己都能闻到自己身上腐朽的臭味。
忘川夫人是他出巡的时候带回来的采花女。她才十九岁,娇俏得像山间纯洁的白茶花,看见她笑起来好像自己也年轻了十岁,他喜欢忘川,所以把她带了回来,有什么错吗?在我的领地里,就是我的所有物,没有拒绝的权利!
城主的眼窝深陷,眼皮耷拉着,一副老态的样子,只有抬起眼时会泄露出几分精光。
“忘川,过来我这边。”他瞥见忘川在回廊上挪着小碎步,语气威严。
忘川夫人似乎十分欣喜,加快了脚步,来到城主身边后,像小猫一样趴伏在他腿上,柔顺的姿态让他十分满意。
“城主,这次秋猎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忘川夫人软软糯糯地问道,她的身上带着成熟/妇人的馨香和青涩少女的芬芳,让老人着迷地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答道:“还是和往年一样,没什么好玩的,就先回来了。”事实上,这次秋猎他又一次发现自己的衰老无力,下令将那些捕到许多猎物的少年勇士射杀完,就恹恹地回城了。
“你雇了一支佣兵?”城主语气无二,却瞬间让忘川夫人睁开了双眼,她还是柔柔地说道:“嗯,妾身看到一个女人长得太好看了,怕城主被他勾去魂,就把她杀了。”
忘川夫人狠厉的话语没让城主不悦,反而让他开心地大笑出声:“我永远只会宠幸你一个人。”
忘川夫人又闭上眼睛,嘴角挂着恬淡的笑容,想起那个脸上沾着血的红衣巫女,不自觉地蹙了下眉。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来妨碍我?!
那么就都去死吧!
······
桔梗的腰腹缠着一大圈白布,隐隐渗出些血,嘴唇苍白,但眼睛里却燃烧着熊熊怒火。
阿枫端着一碗水喂给桔梗:“姐姐放心,村子里没有人死,只是野泽大叔他们几个受了点伤,还有藤原哥哥······”她努力不让自己带上哭腔,可是眼泪已经打着转就是倔强的不肯掉下来。
她和姐姐相依为命,三年前藤原一像神明一般突然出现,陪伴在她们身边。在她心里,姐姐是一等重要的,藤原一是第二等重要的,可是现在,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受伤,一个被掳,还不知道会受到怎样非人的待遇。她小小的脑袋里乱哄哄的,不知道要怎样才好。
“桔梗!”木屋的挂帘忽然被人撩起,犬夜叉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到底还要等多久啊?!”
鬼知道他半夜偷溜到枫之村,看见漫天的火箭射向桔梗时,都快被吓得心肌梗塞了,还好他的火鼠裘有防火的能力,要不还真不知道桔梗能不能全须全尾地活下来。
“包扎伤口需要那么久吗?随便舔一舔不就行了吗?”他在屋外实在等得没有耐性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变态的恢复能力吗?!
阿枫鼓着脸瞪着犬夜叉,却没有说话。
“坐下,犬夜叉,”桔梗抬手,示意犬夜叉坐到她对面,“我想你也猜到了,藤原出事了,现在我要去救他,你要来吗?”
她没有因为伤势显出颓势,目光一如往前坚定,她看着犬夜叉,一如初次见面时毫不留情的破魔之矢般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