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陈侍郎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忙附和道:“陛下,臣实在不会武功,但臣知道一个借酒消愁的好去处,就算陛下偶尔出宫微服私访也是可以的。”
尚可霖本想见完陛下后就去和陈夜昙会和,探望一下爹娘的,见靳言堂如此烦闷,便只能暂时留下陪他。
靳言堂眉宇之间竟然松了一下,不等尚可霖和陈侍郎再说话,就叫了人来:“来人,给朕拿三套常服过来!”
“是,陛下。”
外面的内侍恭敬应着,退了下去。
尚可霖和陈侍郎相视一眼,不动声色的远离了靳言堂两步。
此时,慈宁宫中。
这大概是慈宁宫聚在一起的人最多的一次了,大殿里,太后坐在主位上,与她同坐在右边的老人家则是云家堡的云老太君,这几年过去,老太君身体越发康健,时常跟太后有书信往来,这次宴请名单之上也有云家堡,太后便提前邀请了云清和云老太君来宫中住下。
尚夫人和尚父与陈夜昙坐在左边,尚夫人穿着杏色素衣,衣服上绣着滇州的花纹,简朴纯美;尚父穿着一身深蓝色长衫,一双眼睛苍老而深邃,身上那股历经风霜之后沉淀下来的气质令他不怒自威。
此刻,两人正逗弄着怀中年幼的尚清音,与陈夜昙说着一些家常,脸上带着一些笑容。
夫妇俩对太后也算尊敬,却对太后提不起什么好感,偶尔与她说话,也只是与云老太君搭话罢了。
忽然,尚夫人碰了碰尚父,并朝大殿门口的方向看了看。
尚父顺着她的目光向门口看去,却见一女子正悄悄站在门口,迟疑着没有进来,她半边身子都隐藏在门框后,只露出点点淡紫色薄纱衣裙和脚上那双浅蓝色绣鞋。
宫中尚且没有宫女会这样大胆,在门外偷听,而且这女子身上衣着也不像是宫外之人,到了慈宁宫却没人通报进来,可见她身份不一般。
夫妻俩相视一眼后,起身向门外走去。
此时,门边。
尚珂兰见爹娘朝自己走来,心下有些紧张,忙低下头去整理衣服,又对栀子问道:“栀子,你快看看我这衣服有没有哪里不妥当?”
栀子偷笑一声,给她整理着裙摆的同时也忍不住道:“放心吧,您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这衣服和头饰都是奴婢精心给您挑选的,绝对不会出错!”
靳启岚穿着一套白色绣金色龙纹长衫,初见英俊之姿,他正站在两人旁边,待栀子话音一落,他抬眸好笑的看着尚珂兰:“前几日兰姐姐还教我要勇敢一些,怎么今日只是去见我外公外婆就这么紧张?你都在门口犹豫了小半个时辰了。”
“我……”
尚珂兰被靳言堂调侃的有些脸红,下意识的就迈动脚步向里面走去,却恰逢尚夫人和尚父两人走出来查探,双方迎面相遇。
秋风轻柔的吹拂着,尚珂兰耳边的发丝随风飘动着,就像她现在的内心一样慌乱和激动。
“爹……娘……”
熟悉的面孔时隔多年后出现在她面前,尚珂兰嘴唇动了动,发出了细如蚊讷的声音,待回过神来后,她意识到自己失态,忙低下头对两人屈膝行礼,声音尽量平静的道:“民女——民女兰珂,见过尚夫人、尚大人。”
栀子也恭敬对两人行礼:“奴婢见过夫人,老爷。”113
靳启岚对他们见礼后,上前牵着两人的手,乖巧的唤道:“外公,外婆,这位是兰姐姐,你们好久没来看启岚了,大家进去说话吧。”
说罢,靳启岚像个小大人似的,带着众人走了进去。
尚夫人和尚父从尚珂兰身上收回目光,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有些疑惑:为何这兰姑娘给他们一种熟悉的感觉?
尤其是尚父,从尚珂兰身上收回目光的时候,他眼里闪过一抹深意,却没有再说什么,只与尚夫人坐回了原位。
尚珂兰一进大殿后,气氛便热闹起来。
她一一与这些熟人见礼,却要故作与众人第一次见面的模样。
太后带着尚珂兰与众人聊天,靳启岚和尚清音在旁边玩耍,气氛安宁和乐,显出几分温馨之感。
待到午时,大家一一用过午膳后,云清就陪着云老太君和太后散步,陈夜昙带着尚清音先回了府中,尚夫人和尚父则在靳启岚和尚珂兰的相送下向琴嫣殿走去。
回琴嫣殿的路上途径御花园,尚夫人牵着靳启岚走在前面,一老一小亲切是说着话,栀子跟在他们身后,尚父和尚珂兰则落在了后面。
空气中含着花香,一家人就这样走着,尚珂兰有些慌乱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唇畔带着温柔的笑意。
“兰姑娘与我夫妻俩初次相见时,为何唤我俩爹娘?”
突然,一道低沉苍老的声音从她身旁传来。
尚珂兰脚步一僵,停了下来。
尚父淡淡看了她一眼,也停下脚步。
没想到那时候的呢喃之语却被父亲听了进去,该怎么办?
尚珂兰眸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下意识的移开目光,没有和他对视,只尽量镇定自若的道:“尚大人容貌与臣女父亲有几分相似之处,臣女初见之下一时不查,认错了,还请尚大人莫要怪罪民女才是。”
尚父双眸微眯,眼里闪过一抹暗芒,看了她片刻后,才移开目光,说出了一句令尚珂兰有些心颤的话:“老夫也差点把兰姑娘错看成了我那已过世的女儿。”
下意识的,尚珂兰忍不住回头看向他。
却见尚父威严的脸上又露出一抹笑意,似是怅然,又似是不甘:“可惜啊,因为老夫无能,她才死了,死在了先帝那孽种的手里。”
他话语中的愧疚像尖针一样扎疼了尚珂兰的心。
尚珂兰回过神来,正要说话,尚父却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笑了笑,意味不明的说道:“可在见到兰姑娘后,老夫心里也就不在意这些事情了,更何况太子殿下难得跟兰姑娘合得来,想必一定有太子殿下的道理。”
尚珂兰目光微怔:父亲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些什么了吗?
尚珂兰有些不敢肯定,却也有些疑惑。
但尚父说完这些,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跟尚珂兰说起了他和尚夫人在滇州生活的事情,似乎是在叙述他们的故事一样。
渐渐地,尚珂兰便将这疑惑抛在了脑后,与尚父说起话来,两人一路并肩而行,似乎又回到了她在左相府生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