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不要打扰……打扰你苦伯伯。”见事态已是没有转圜余地,齐灵云不免哽咽起来。
面对金蝉的恳求,苦行头陀则慈霭地笑了笑,“无妨,就快好了,金蝉,你有心了,比我那孽徒要强。”
金蝉忙道:“不是的,不是的,笑师兄完全是为了你,他杀妖怪就是为了把宝物拿出来救人,不仅是救苦伯伯,将来还能救别人!”
“救人……呵呵。”苦行头陀仰天长叹一声,收了功。
尉迟火双目紧闭慢慢倒地,岳雯连忙上前将尉迟火抱到一边,苦行头陀伸手道:“让……让他在土上躺一会儿,他身上有宝贝,剩余的毒素可……可借由这土壤解——噗”苦行头陀说到最后,终是撑不住,一口黑红色血喷了出来。
“苦伯伯!”
“前辈!”
“师父!”
齐灵云、金蝉连忙上前扶住苦行头陀,笑和尚则匍匐前行,但看到苦行头陀那双明亮的眼睛,又往后退了退低下头去。
“苦伯伯……”金蝉流着眼泪把火灵珠递上。
见金蝉如此,苦行头陀双目中精光一敛,转而柔和起来无奈道:“金蝉啊,如果是你为了救苦伯伯,会与贼人为伍么?会拿你尉迟师兄的命来换我的命么……?”
金蝉闻言惊呆,笑和尚的头几乎要按到地里去,李英琼在边上终是不忍道:“辛辰子狡猾多端,欺骗了笑师兄,文蛛横纹里尚有毒针,也是……也是难料之事。”
苦行头陀又笑了笑,“老衲虽也是刚到不久,但看你们这些人在此,谁想救人,谁有私心,岂会没数?笑禅……我苦行头陀……没你这样的徒弟……”
金蝉闻言又是惊讶,稍稍想了下才反应过来,转头问李英琼道:“师姐,是你通知阿姐的?”
李英琼点点头,齐灵云泪眼朦胧得朝金蝉使了个眼色,金蝉顿知自己失言,果然笑和尚后悔而痛苦地捶了捶地,再也抬不起头来。
苦行头陀长叹一声:“便是老衲现在不认你为徒也是来不及了,徒弟的功,师父不受,但却替徒弟欣喜,徒弟的孽……咳咳咳……师父纵不认这个徒弟……,自己教出来的……咳咳咳……”苦行头陀说到恨铁不成钢处又是咳出许多血来,齐灵云连忙暗暗输送一阵灵气。
“灵云……不必……不必再浪费了,自己教出的孽障,自是自己承受这因果。”苦行头陀说着忽而挺起身子,再度盘坐好,道了声,“我佛——慈悲——”慢慢闭上了眼。
齐灵云终是忍不住抽泣了一声,笑和尚感到面前的人灵气尽散,连忙抬起了头,撕心裂肺地长吼了声:“师父!”随即呕出一口心血,继续大叫道:“是徒儿该死,是徒儿该死!请师父责罚!请师父责罚……徒儿吧……”他吼道后来泣不成声。
李英琼在边上眼眶不觉发酸,随即一撩前襟,双膝跪地,再三行礼,遇到这等可敬可佩之人,叫她心中如何不触动?
这苦行头陀原本常年闭关疗伤,曾一再嘱咐笑和尚不必再为自己的伤势费心,也不准笑和尚去打扰道门诸派。只是这笑和尚却不死心,多年打探,后得从晓月禅师那边得到一些端倪,知文蛛内丹可救苦行头陀。他知道师父必然不会同意自己前去,故而一直假装不知此事,实际上也偷偷去莽苍山探了好几次,后遇到辛辰子,两人达成了秘密协议,他取乾天火灵珠,辛辰子取文蛛。
而在得知取文蛛非要两人共取时,斩蛛人危险大,且有不可测之险时,他就有想过要找受苦行头陀救命之恩的佟元奇帮忙,故而才会硬着头皮上峨眉,结果佟元奇没遇上,却是遇上了尉迟火,故而他实则早与尉迟火密谋,尉迟火能跟踪至莽苍山,自也是笑和尚为他留下一些线索。
至于他和金蝉结伴,纯粹是为了掩盖来此行目的,表面是上来劝晓月禅师开口的,而晓月禅师也早就决意将文蛛之事告知,但因取珠之事凶险,蜀山亦推测出端午之日去取会有凶事,更何况这绿袍老祖养此文蛛,必然也不是为了让它白白炼就此丹,必有取用,所以蜀山双门原本是打算待端午后,谋划夺灵珠之事。没想到,笑和尚已经先行动了,因他甩不掉金蝉和李英琼,只好带着两人前往。
其实笑和尚也知尉迟火修为较弱,所以寻到万载青空时,有意将宝物归于他,也是想保他性命,在尉迟火被文蛛毒刺伤到时,他也想用火灵珠救治,可这毒刺不仅是毒,还刺在胸口,虽有石牛阻挡,却已经离心脉很近,苦行头陀才会亲自出手。
又因尉迟火伤势危急,拖延不得,苦行头陀亦无法用火灵珠先给自己疗了伤再救人,只好牺牲自己救下尉迟火。
苦行头陀虽是常年闭关,但依旧是能感应到外界的一些征兆,无端心血来潮,本以为是笑和尚出了事,神识又探得笑和尚不在,这才急忙出了关,用术法一路追到莽苍山,却看到一个几近断气的尉迟火,他顿时对这个徒儿大失所望,也知孽徒犯错是因自己而起,故此坦然接受因果劫厄。
众人伤恸间,只见两名道者飘然而至,略略在前的那位,五官端正,面貌平和,乍一看并不起眼,然而到了岳雯面前,其风度却也不减岳雯,这才叫人知道什么是和光同尘,此人是青城四子之首诸葛警我,他身后那名披块发巾就是菩萨的美少年正是严人英。
诸葛警我在远处便知气氛不对,落到山头已知出了变故,他面向苦情头陀,双手合十,不行道礼改行佛礼。
笑和尚见佛礼,更是悲痛到不能自己,突然举掌便要向自己天灵盖上劈,诸葛警我衣衫一动,已翻掌架住笑和尚的手道,“笑师弟切莫鲁莽,前辈还有心愿未了。”
笑和尚听他这么一说,不由一愣,眼泪也止住了不少,茫茫然道:“师父……师父他老人家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罚你。”诸葛警我的神情严厉而温和,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仿佛是要印证他的话,断气多时的苦行头陀,脖子一下子垂了下来。
笑和尚一见,又是泣不成声,手指抠入土中,疯狂磕头道:“请师父责罚徒儿,请师父责罚徒儿,请师父责罚徒儿!”
“笑师弟,你现在心绪这般不定,是要如何受罚?”诸葛警我并未阻止笑和尚的疯狂行为,只是站在一边沉声道。
笑和尚头抵在地上,哀切道:“那笑禅……笑禅该如何做?”
“面壁思过。”诸葛警我或者,撩襟跪下道,“弟子诸葛警愿代前辈罚过笑禅师弟,笑禅师弟虽已被逐出师门,但观其志,必不会另投他派,我代笑禅师弟做主,让他拜蜀山掌门齐漱溟为先生,自此仍修禅定,但受蜀山门规约束,有过必罚,有错必惩,有罪必诛,前辈觉可否?”
在诸葛警我说话间,笑和尚慢慢重新抬头,心下忐忑不安地看着苦行头陀,那苦行头陀听得诸葛警我说完,忽而眼角留下两行泪,随即后腰腾得一声起了三尺多高的火,焚烧起来。
笑和尚手指抠地更深,直至出了血来,其余众人,面对佛光金焰,无不肃然起敬,合掌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