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五,经与静难节度使李晖商议,章钺留宣崇文率镇远军七千步骑暂驻鄯州、兰州,史成弘率彰义军一旅回镇陇西、岷州各地,其余史德远、李多福等将领率本部各守新复辖区,等待朝中旨意升赏。
而章钺则与李晖率首批一万兵归镇,到达兰州金城时,南路行营送来军报:张建雄、何继筠已于三月初击败松潘羌西山八部联军,斩首两万余级,攻取了蜀西北的扶、松、冀、当、悉、静、柘等九州,以及积石山和西倾山东南的的若尔盖草原、小金川河谷地等广大地域,目前也在准备回师。
章钺接报大喜,铺开地图一看,现在西部地区基本上恢复到唐初的版图,只是这些州县人口稀少,尽是蕃羌,没有十年的经营很难达到真正控制。
报功以及河湟今后的经营策略凑章,战后就派李多寿送往东京了,现在就不知朝中是何意向,若按自己的想法设立经略使司统辖各军州要稳固得多,若设置藩镇则军力分散,有什么反复的事要等朝中旨意,很难迅速平定。
积石山东南的松潘地,章钺也不是很楚,毕竟他也没去过,但河湟这边就有十二个州,移民已经是必然。根据去年及今年战后统计,这十二州蕃羌人口达到四十万,不说充实多少汉人口,十万是必不可少的。
目前趁着战事调过来的有会州乡兵七千,泾州乡兵两万,分驻陇西、岷、洮等六州,由领兵军官权知州事,接下来就是需要赶紧恢复自给自足,后方再没粮食可调了。另外还有兰州、鄯州、树敦城、西沧州等军镇,至少还需要两万兵前来替换。
战后的各州事务千头万绪,章钺只得在兰州滞留善后,派人回泾州调春试举场录取的应试学子一百二十多人前来,准备充实到各州为八九品属官,尽快将州县行政班子搭起来。
摆在面前的还个潜在问题,之前为收复河湟,皇帝准许会州设立兵甲作坊,而现在战事结束,那兵甲作坊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对于这个问题,为人一向方正的翟从恩肯定会上凑,就算他不说,会州还有盐牧监的官员,保不准哪天就有人说闲话,皇帝或许不会说什么,但范质一定会跳出来质疑。
古来上位者鸟尽弓藏,武人不挟寇自重很难善终。章钺早就想到过这些,会州的一切是他花费无数心血和钱财堆积出来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破坏了,可想来想去,这事很棘手,便找来温元恺私下商议。
“这确实不好办!不过现在还不是马放南山的时候,北面不是有甘州回鹘嘛,还有个夏绥李家,主公大可在这两地做做文章。”温元恺沉吟片刻,出言提醒道。
“甘州?景琼可汗年初派人进京贡马了,朝中不会同意对甘州用兵。夏绥也是如此,名义还是归属朝庭,以这两大外藩做借口有点牵强。”章钺不置可否地说,虽然这两地都是隐患,像毒疮一样,只要一天不复发,朝中相公们就宁愿做驼鸟。
“那沙州如何?我们可以派人设法前往沙州,让曹元忠进京请收复甘州。哪怕朝中不同意,主公也就有了借口,目的就达到了啊!”
“那以谁前往,李多寿倒是不错,可他进京了。”章钺想了想,还是没想到得力的人手。
“这好办!党金福是羌人,有勇有谋,他不是在军中吗?让宣崇文安排三五百蕃羌扮作商队护卫,从鄯州北上蒙混过甘州应无问题。”温元恺建议道。
“难道沈念般不行?”章钺有点奇怪,按说沈念般更合适。
“此人与党金武一样,私心太重,让他前往说不定会动私念。”温元恺笑道。
“行!就这么办吧!接下来我们要想办法从外地大批购进粮食,军队建立起来就能迅速安定。”章钺准备继续倒贴钱粮经营河湟,这十二州怎么也能养个三四万兵。
嫡系军官宣崇文、宗景澄、薛文谦、史成弘等人差不多都能建节了,还有高长海、杜延晖、刘文柏也是老资历,但显然不能吃相太难看。
章钺只好折中,已经上凑举荐了史德远、刘欣发、孙延寿,没举荐自己的人,但现有的两万七千乡兵,只能先将与会州相邻的兰洮六州接管,后续开始迁移士兵家属到当地随军屯垦,就算以后设节镇也还是自己的势力范围。
这些事务需要巨额钱粮,更需要时间,而到四月下旬,李多寿和杨玄礼才携带着表功凑章和河湟各州图册赶到东京。而在四月中时,二次亲征淮南的郭荣已返回东京。
四月二十五,早朝后,郭荣在金祥殿后殿书房召见范质、王溥、王朴、窦仪、魏仁浦、充宣徽北院使、判三司张美等十来名重臣,商议河湟战事善后封赏的问题。
“西征南北两路行营的报捷表章,诸卿想必已经议过,中书和枢密都是何意见?”见请来的重臣到齐,郭荣便微笑着说,淮南战事尘埃落定,已进入收尾阶段,加上西征大捷,郭荣心情很好。
魏仁浦领枢密使,这对事本来更有发言权,但他却眼观鼻,鼻观心,默不出声。王朴和王溥小声嘀咕着,看来在交换意见。
范质便起身施礼,开口道:“松潘之地太过偏远,需从秦凤转道北上,交通十分不便,可以设置经略使司统辖诸州,但河湟却没这个必要,臣建议还是依照旧例。”
范质太过于守旧,而皇帝郭荣是很倾向于创新,改立新制度,章钺的凑章再次进言,经略使司下设军、政、刑、法、财五司,可统管十州到十五州,直辖于中枢尚书省,这不但省去很多不必要的节镇,而且更加集权,这样中枢对地方的控制更强有力,可说是十分有利,但大多数人都不认同,郭荣也很无奈,作为皇帝也不能一意孤行。
“也罢!依卿之见,那就设立松潘经略使司,但河湟呢?”郭荣点点头,又问道。
“可分设河湟四镇,节帅人选应由陛下颁诏,臣不敢逾越。但各州知州,还是应尽量由朝中委派。”范质固执己见道。
“西征将士速战速决,所用军需不及淮南诸军十之一二,去年进献了两万匹战马,今年估计更多,怎可如此小气?拟诏吧!”郭荣不置可否,章钺仅进献上来的战马就差不多能与军需支出抵消了,而且会州现在还有盐铁税入,那可是荒凉之地,换了别人未必能有这等战功和政绩。
皇帝下诏其实就是制书,事先已按表功凑章勾决,这时由内侍宦官杨思诚朗读一遍,让重臣相公们心里有个底,次日才正下诏,遣使颁发。
宦官便从御案拿起一叠文书宣读:“诏:延安郡公、泾州节度使章钺进检校太尉、同平章事;邠州李晖、凤州何继筠并加检校太保、兼侍中。秦州张建雄进检校太尉、同平章事,迁松潘经略使;河西、彰义观察使翟从恩加侍中,迁松潘经略副使。
另外新置兰州建威节度,以凉州刺史宣崇文改迁建威节度使,辖兰、河两州,建节兰州,刘文柏迁兰州刺史、兼防御使;
会州刺史温元恺迁凉州刺史、兼团练使,李多福迁凉州团练副使。李良弼权领会州刺史、兼团练使,权道谨迁团练副使。会州骁将郝天鹰迁知河州、领兵马都监。
以鄯州、廓州、树敦城积石军、隆务河曜武军、茫拉河城神威军置西宁节度,建节鄯州,迁阶州刺史孙延寿为西宁节度使,迁会州团练副使宗景澄为鄯州刺史、兼防御使。
以洮、宕、叠、西沧军四军州置怀德节度,建节洮州,以刘欣发为节度使,泾州节度行军司马史成弘迁知洮州、领兵马都监。赵惟真知宕州、明金鹏知叠州。
改陇西渭州为巩州,与岷二州置怀信节度,建节巩州,迁泾州刺史史德远为怀信节度使。镇远军薛文谦迁泾州刺史、原州知州高长海为渭州刺史、杜延晖为原州刺史。”
诏书很快念完,接下来是秦州军、凤州军的军官升迁,长长的一大串职官人名地名,若非久经官场的老臣是完全记不住的,不过这些老臣都是有技巧经验的,只捡大概的听明白了。西北几大节镇的高级军官似乎都升任了知州,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照旧例赏功,不然就得大把掏钱。
禁军每次出征,战前战后三司府库的金币都要拉出几大车。而现在升了军官,下面节镇士兵的出战赏钱,大头就由军官们筹措,朝庭只需要意思一下,当然还要付出一些兵甲给新置节镇。
范质忽然就想起,会州似乎设有盐牧司和兵甲作坊,战马和武器都可以从会宁调运,免得东京又掏钱,便开口道:“新置节镇兵甲可从会宁调,但士兵军服兵部要尽快准备。泾州章钺已抽调了两万七千乡兵充实过去,但兰州、鄯州及松潘所缺兵额可调南唐降卒前往戍边,以免移民大耗钱粮。”
“那可是朕打算扩充入禁军的兵员,目前只有三十个指挥,让淮南张永德另行挑选。”郭荣大为在高兴地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