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初战（一）
大比这日，天空澄净无云，日光耀眼，一片晴好。大比在昭城中心处的广场上举行。这一月里，四派在广场上筑起了八座两人高的高台。高台按八卦方位排列，高台下有四派弟子守着，外围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圈的人，几乎都是来参加大比的。
方莲到达广场时，人群已经自觉地排起了长队，等待领取号码牌和丹药。她随便找了队排着，开始四下张望。不远处她看见裴林和家里的姐妹推搡着走过；旁边高台下的队伍里，有上回到素善堂踢馆的苍山四小喽啰。过了一会儿，她又见到林笑也来了，身后跟着一众也要参加大比的女修，其中有李澜香。最近她遇见的人都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了。
大约排了两个时辰，方莲终于从神荒书院的弟子手中接过号码牌，还有他们分配好的丹药。因她只有练气初阶，所以得了离位三百四十七号，被分配到了南边高台。在这座高台进行试炼的修士，全都是她这一境界的。
午后，日头高悬，阳光灼热，烤得人大汗淋漓。但广场上依旧人山人海，得了号码牌的修士们聚集在高台下，一面等待大比开始，一面三两个凑在一起高声交谈，有人还提到了之前素善堂的那场漩涡。方莲独自一人在高台边站了一会儿，便被裴林拉走。
今日方莲换了一件新衣，因这三年来她就没穿过女装，只能拂了碧筝的意思，依旧做男儿打扮。裴林和他的姐姐一起来，他配分到了离位，姐姐去了东南位的巽位。他一人站着颇为无聊，便拉了方莲一起。
两人一起在神荒书院炼丹，还经历了场凶杀。他把方莲当成了自己人。
“前几日素善堂上空出现了灵气漩涡，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裴林一开口，便打听双珠相融时的事。
“没事。是法宝出了点意外。”方莲摇头，她早就想好了搪塞的借口。修仙界有默认的规定，若是法宝出现异象，不能询问，不可探寻，更不能抢。因修士会将精血灌注入法宝中，加上个人印记，抢了也无用。且即便修士死亡，除非本人所属意的继承者，否则就算花大力气重新炼化，也不一定能将其脱胎换骨，变成自己的。
裴林点点头，表示不再过问。
两人躲在高台的阴影下东拉西扯地又等了一阵。
大半天后，大比时辰到。
天边突地传来一声剑吟，澄净清亮。原本嘈杂的广场顿时就静了下来，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衡天府方向的天边骤然亮起两道灿烂光影，光影跃上天空，拖着淡淡剑痕，凌空朝广场射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鹤唳，高亢嘹亮，巨鹤展翅高飞，似要与那两道剑光一争高下。剑光破空而下，碧痕划过之处，金石轰鸣脆响，击破四方宁静。方莲心神一震，只觉剑意拂身而过，凛冽清寒，仿佛山川褪尽华彩，天地盈满寂寥，只有这道苍茫沉静亘古不变。
众人为之赞叹时，剑光落在广场中心的看台里。清冽凋尽，碎光散落，最终隐去，只留两个皂色人影，拂尘扬洒间，衣袍猎猎作响。巨鹤落了下乘，却仍是抬首清啼，鹤唳仿佛冷泉乍裂，从冰川雪崖上潺潺流出，遇到水中石后化成涟漪荡漾开，拍打在看台上，看台高高的长杆应声而动，有绣着飞鹤楼标志的旗自上迅速打开，在风中飘荡摇晃，呼呼作响。
“清风明月孤山雪，彩云深处有飞仙。”
鹤唳声落，天边有一女声悠然道。众人闻声一看，午后苍穹尽处，竟有霞光暴起，似剑似箭，从衡天府上空一划而过。霞光之中，碧霄宫主脚踏千丈红绫，步履轻盈，宛若九天仙子御风而来。她长袖一扬，衣袂飞舞间，灿烂霞光扫过澄净天幕。
“凭凌远眺歌潮涌，身坐壶中心自闲。”
话音一落，她已飞落看台，而空中霞光散去，弥散在湛蓝里。
众人屏息凝视，等待接下来乐山城的隆重登场。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衡天府上空还有什么动静。转身再看那看台，台上已有两位皂衣，一位红衣，一位白衣绿纹，一位蓝底银纹，原来四派已经齐聚。
“……那乐山城的少城主不会是走着来的吧？”裴林道。
方莲没有回答。她原本也以为能见到同那晚大船现身那般的磅礴景象，结果竟什么都没有。其他人似乎也是这样的想法，当下就三两个凑一起，窃窃私语。
“各位道友——”
这时，肖亦如站在看台上，声音响彻天地。
众人停止议论，向他看去。肖亦如说了几句场面话，交代了大比时该注意的要点，如所使用的法宝不能超过玄品；比试时退出高台便是输；可弃权可认输；可以伤人，但不能害命，违者取消大比资格。大比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依号码在高台上进行比试，最后胜出的四百人进入第二阶段，而第二阶段为幻境试炼。
交代完这些后，肖亦如宣布大比开始。
广场顿时喧哗起来，号码排在前头的修士或踩着飞剑，或借助法宝，或凌空踏风，纷纷飞上高台，有的修士甫一落地便出手开战，有的修士还慢悠悠地互相见礼，还有的甚至在亮出法宝后，细细交代法宝材质、来历，唯恐对方不识货。方莲排得后面，算算时间还有老长一段，便与裴林四处走动，观看其他高台上的比试。
之前离得远，看得不真切，待两人走近高台，找了个绝佳的观看位置后，才发现高台之上还分数个小高台，方便数组修士同时进行比试。小高台围成一圈，中央有四派弟子负责裁判比试结果。
方莲先看了坎位的比试，这里的修士皆在筑基境界，动手之前先放法宝，有的扔出了金剪刀，有的放出长链，还有的双手一摊，看似没有任何东西出现，但凭空就有无数透明刀刃飞出，眨眼间就将对方刮得满身血痕。
看了一会儿，两人再换另一座高台巽位，正好遇见裴林的姐姐对上苍山来的那肚兜小鬼。小鬼依旧放出银镯，裴林姐姐亮出双剑，光华萦绕剑身，一舞便是一道流光溢彩。银镯滚动，嗡嗡直响，与双剑相击数下之后，一化二，二化四，将她团团围住。
双方势均力敌，力量数次相触，谁也无法占据上风。
裴林站在台下，紧张得脸色苍白。方莲虽然对敌经验很少，但三年来偶尔也会虽仇掌柜外出猎妖，以获取妖丹。她能看得出，眼前这二人虽不分上下，但肚兜小鬼只用灵力操纵银镯，并不下场，无论战局怎么变化，他总是死死站在原地，口中不停念诵咒语。防守十分薄弱。而裴林姐姐身段轻盈，攻守变换自如，只要能突破银镯包围之势，就能一击取胜。
果然，缠斗了半柱香的时间后，裴林姐姐翻身踏上一只银镯，抬脚将飞来的另一只踢开，双剑击退自身后逼近的余下两只，足尖轻点银镯，身形一转，如灵雀翩舞，双剑带着炫彩流光，直奔向肚兜小鬼，流光还未散去，剑身却已相交抵住了他的咽喉。
“一百六十一号胜！”
中央的红衣弟子朗声道。
裴林似放下了心，抓着方莲又叫又跳。接着又放开她，跑到高台边去恭喜姐姐。
两人又走了几个高台，看了几场比试后，回到离位。此时早已日落西山，夜色渐起。广场上的悬挂的白耀石挂灯也逐渐亮起来。离位的比试已经进行到了二百五十号之后，再过一会儿，便轮到方莲二人。
方莲与裴林相互道别，各自拿着号码牌到高台边等候。
一刻之后，高台上皂衣弟子喊：“三百四十七号。”
方莲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后，轻身一跃，踏风飞上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