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几天,阿木记的不是很清楚,为了保存体温和力气,他们都蜷在石头床上,尽量避免浪费体力。
可是光是这样还不够,一开始的饥饿感已经没有了,人虽然精神了,可是半分力气也用不起来,后几天的水,都是顾临去打了,再喂到他嘴里的。
有时候,他甚至都不想动一动嘴巴去喝那水,全身都是软绵绵的,喘气都觉得累,看出去的东西都有些晃动,晕晕的。
也不知道是多久了,阿木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十分的困,那种困让人觉得心惊,仿佛闭上眼睛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后腰暖暖的,他能感觉到顾临在不停的输送内力给他。
“公子……”阿木轻轻喊着,可那声音大小跟没喝够奶的小猫似的,咪呜咪呜轻得不行。
顾临应了他,没放开贴着他后腰的手,吻了吻他的发心。
阿木抬头去看,眼里看出去的东西都有些发白,像是隔了一层迷雾,模模糊糊的。
他看到顾临比平日要苍白的脸色,还有没了血色的唇,可精神还是好的,并没有像他那么困。
阿木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打了个哈欠,往顾临身上蹭了个舒服的位置,迷迷糊糊的说:“好困……”
顾临扣了他的腕子,切脉听着,眉头轻轻皱起,他微微晃了晃阿木的身体,说道:“别睡。”
阿木唔了一声,眼睛却睁也睁不开。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睡,可是就是睁不开眼睛,就好像所有的力气都在反抗他这个动作。
过了一会儿,他只觉得鼻子上痒痒的,毛躁又硬硬的东西扫着他的鼻子,惹得他直想打喷嚏,他晃了晃头,却怎么也躲不开。
“阿木。”顾临轻轻的叫了他的名字:“别睡。”
阿木听了顾临的声音,打起精神来,吃力的睁开了眼睛,待看清眼前的东西时候,有些好奇的疑了声。
那是个草编的蚱蜢,身体肥肥的,头儿小巧活灵活现,身上的草是有些枯黄的颜色。
顾临见阿木看着了,就把蚱蜢放到了他的身上,低低唤了声:“阿木。”
枯黄的叶子和阿木沾满沙尘的衣服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颜色,放在一起都快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阿木好奇的拿了起来,放在眼前看着。
谁知顾临冲着那蚱蜢喊了一声阿木。
阿木看看那蚱蜢,又看看自己,觉得还真是像,也就笑了起来。他强打起精神,扯了扯蚱蜢的小屁股:“真好看。”
顾临低笑着,握了他的手,问道:“要学吗。”
阿木眨了眨眼睛,他知道顾临这么说是想让他有些事情做,至少不会想要睡觉。他点了头:“要的。”
床是石头做的,连接着墙壁的地方里长了许多的长草,又因为没有水分,枯黄枯黄的,却很坚韧,顾临拔了两份下来,一份给他,一份自己拿在手里。
顾临做一步,阿木就跟着做一步。
那双手比那石洞里的乳石还要莹润好看,指头纤长有力,指甲圆润饱满,那些枯草在那指头间穿梭编织的时候,叫阿木看入了迷,常常自己的手就忘了动。顾临停下来等他的时候,他又迷糊的想睡觉,抓着手里的草,脑袋就迷迷糊糊的往顾临身上靠,一直到顾临喊他的名字他才清醒点。
床边的枯草掉了一地,他还一只蚱蜢都没有编出来。
最后实在是有些懊恼了,把手里的草团一团捏一捏,放在顾临编好的那只旁边,赌气的说:“编好了!”
顾临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笑,又拔了一份草放他手里。
阿木只好认命的继续学。
也不知到底编了几次,阿木终于成功了,两只蚱蜢放在他身上,一只顾临编的,一只是他编的。
对比下来,顾临的那只光滑漂亮栩栩如生,他这只毛毛糙糙不说,还特别的小,脑袋圆圆,丑呼呼的。
阿木把两只蚱蜢放在手里看着,笑了起来:“怎么编都没公子的好看。”
顾临低声说:“再试试。”
阿木却摇头,他抓紧了手里的两只蚱蜢,闭着眼睛打着哈欠,实在是困的不行,眼睫都是湿濡的,眼角还有着泪珠子,咪呜咪呜的嘟囔:“公子,我困。”
顾临叹了气,又把手放在他腰间:“睡吧。”
听到这两个字时,阿木几乎是立即就沉入了梦乡,只是顾临手心里传递的热量远远没有前几次那么强烈了,并且断断续续,仿佛是枯竭了般叫人不安。
睡梦里,阿木还在担心着,他记得顾临没有血色的唇和眼角黯淡的疲惫,可他实在是太累了,累得没有他办法睁开眼睛。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云朵的嘶鸣声音,舔着他脸颊湿漉漉又粗糙的舌头,热乎乎的鼻吸。
还有……许多的人。
有钱笙,有周兴平,有破庙里的欢言欢心,有阿娘,有许许多多他见都没有见过的人,他们的腰间佩着长刀,和周兴平的不一样,那刀都很长,刀锋几乎都划到了地上。
他们把他阿爹的那把短刀放回了他腰间的小袋里。
再然后,他们想背他起来,可他死死拉着顾临的袖子,分都分不开。
这时钱笙走了上来,掐掐他的鼻子,掐掐他的脸,想要弄醒他。
阿木忙踢腾两下腿,坏心眼的钱笙,在他梦里还要来欺负他。
钱笙拉住他的腿,紧紧绷着的脸上有了笑意,眼睛弯得像朵桃花瓣,说:“跟头猪似的,什么情况了还在睡。”
阿木不想理会,反正是他的梦,他想干嘛就干嘛,仍然死死拉着顾临的袖子。
一旁的周兴平叹了口气,上前来,两手那么一扯,直接就撕开了顾临的袖子,把他们两个分开了。
阿木难受的哼哼,伸了手还想抓,却被一个不认识的人背了起来,梦里那人的脸看不清,模模糊糊的,只知道他的背脊很宽很暖,却有股叫人不喜欢的铁腥味,就跟被放了血的小鹿死前散发的味道。
他说:“主子,再撑撑。”
什么主子,什么撑撑,阿木听不懂,只觉得这梦好奇怪。
可是他也没法想多,后背暖呼呼的舒适感,听到钱笙声音时的放松,叫他即使是在睡梦中都觉得困,他捏了捏手里的草编蚱蜢,毛乎乎的扎得他痒。
他打了个哈欠,彻底陷入了黑暗,就连梦,都不见了。
这一觉,他睡得好长好长,黑漆漆的却很舒服,仿佛他还在那草木清甜的山林里,喝着阿娘味道怪怪却很好喝的粥,跟着阿爹射箭狩猎,他甚至不止一次看到攀爬到树顶时整个山林雄壮辽阔的全貌,叫他兴奋得心都在颤抖。
他一遍遍的回想那些情景,总觉得缺了什么。
缺了十分重要的一项。
是了,是他十五岁生辰时,在他屋子里见到的人。
那个满身伤痕,眉宇间却宁静安详的人。
木屋,地道,树洞。
佟家,雪地,城镇。
破庙,郑府,诡树,石屋……
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地方啊。
那现在呢,现在他在哪里。
阿木几乎是立即睁开了眼睛,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喃喃着:“公子……”
片刻后,他才觉得不对劲,屁股下的地方也太软了点,还有香喷喷的太阳味儿,身上盖着的东西也软乎乎的舒服的不得了。
他抬头去看时,就看到了青绿色的帐子,四角挂着他从未见过的漂亮穗子。
阿木眨眨眼,晃晃头,猛得躺了回去,拉着被子盖在了头上,直觉这梦也太真了些。
可手里扎扎的,刺得他有些疼,他把手心摊开,就看到两个被他捏得有些扁掉的草编蚱蜢。
他有些愣愣的坐了起来,愣愣的看着手心,愣愣的扭头去看这屋子。
哪知旁边站了个人,黑衣黑袍的,吓了他一跳,忙缩着屁股往后挪了挪,那人见吓到他了,便往后退了一步,而后竟握刀单膝跪下了,跪完后还说:“属下过错,惊扰了主子。”
阿木捏着两个草蚱蜢,眼睛瞪得像两颗小葡萄,他确信这人是朝着自己跪的,也是对着自己说话的,可是他怎么就看不懂也听不懂呢。
“你在叫谁?”阿木问着,声音有些发紧。
那人头也不抬:“主子。”
阿木抿着唇,小脸绷得紧紧的,撩开被子就要下床。
可那人也动了,拿起他放在床边的鞋子,要给他穿鞋子。
阿木惊得连脚都不敢往床下放了,抱着脚丫子瞪着他。他瞅了瞅那鞋子,漂亮端正的很,他鞋子早就弄丢了,这不是他的。
“你是谁?”阿木问着,嗓子都吊紧了,慌的很。
那人恭敬的回答:“属下林毅。”
姓林的?
阿木偷偷瞄他一眼,黑衣黑裤的,虽然半跪在地上,可那高度都快和坐在床上的他一样了,可见站起来得有多高。脸虽然长得端正,可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看得阿木心里有些害怕。
他轻轻咳一声,小心翼翼的问:“你,你可曾见到我家公子了。”
阿木问完这句话后,他明显发现林毅的脸更黑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