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振羽一阵牙酸。
不愧是大师兄,脾气和否定,永远比其他来的都要快。原本还指望找到姐姐后,大师兄有所改变呢。事实是,她成了傻子。
指望别人改变的人,和改变别人的人,是同一拨,都是傻子。
摸了摸碗的温度,不热不凉刚刚好。傅振羽不顾仓子坚还在气头上,一勺接一勺,很是享受的样子。在这一勺一勺中,仓子坚冷静下来,深呼吸后,道:“你口中的郭老,还是工部都水清吏司的主事,正六品。南湖书院目前还不具备让朝臣做夫子的实力。”
切,谁不知道了?傅振羽轻轻“嗯”了声,继续喝粥,直到白瓷碗见底,一粒小米都不剩,她才对仓子坚道:“粥很好吃。”
“你喜欢我再熬。”
仓子坚的口吻里,有着他自己不知道的柔软。偏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还在那里盘算,师妹喜欢粥很容易啊。他都是一边熬粥一边想事的,不耽搁什么的,再熬五碗也不妨碍什么。
一碗热粥温暖了傅振羽的胃,也提醒了她,大师兄讨厌的时候总有原因。尽管此刻的仓子坚,已不似方才那般僵硬,傅振羽依旧没有直接提自己的目的,而是好奇地问仓子坚:“找到合适的夫子、招一些人,五年后这些人结业,十年后,河南堤坝便能整个加固一层,大师兄会去做吗?”
现在肯定不会,待我为父亲和祖父平凡,兴许会。但是仓子坚知道自家师妹,一定会去做。为了不表露自己和师妹的不同,仓子坚不答反问:“你想说什么?”
傅振羽不知他的心思,只佩服他抓重点抓得好,因道:“我觉得呢,我但凡要做点事,大师兄就是反对,不分青红皂白的反对。哎呦,大师兄别恼,你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是分清了之后,但凡有一点困难的,就开始反对,对吗?”
“我——”仓子坚想说我没有,可仔细一想,似乎又是这样。
“我知道大师兄是为了我好。”
傅振羽善解人意的接话,万能的“为你好”,这要是自己再年轻个五六岁,铁定不接受这种好。至于现在,她笑道:“我知道有一些事并不容易,比方说让郭老来书院做夫子。他便是同意,书院开了水力,学子也要重新招生。届时,校舍啊,水力的实验基地,都是问题。”
闻言,仓子坚眉头皱得更紧,问她:“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去做?你只有三年的自由罢了。”
“只有三年自由,我不是更要随心所欲了吗?况且,我们是开创者。只要后来人挑合适了,便是没了你我,规矩在,南湖书院照样能按部就班地行事。”
正因为如此,仓子坚也承认,才助傅振羽把书院弄起来。仓子坚见她脑子不糊涂,嘴上不应,已经开始思索挖郭主事的可能性。
下一刻,这个念头又被傅振羽给拍回无形。
傅振羽话锋一转,自信满满道:“再者,事在人为。我能有三年自由,就能有三十年自由。”
三十年自由……师妹真敢说啊!仓子坚便是脸色未变,眼神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他家师妹要的自由,可不是一般的自由,一般人给不起。
便是他,也很一般。
未来三年,不,从现在开始,只有两年半的时间。两年半后,若他成功,再娶师妹——师父师母那么喜欢自己,应该不会拒绝才是。那时,他已身在朝堂,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陪师妹耗在书院,他那么小气,怎会答应师妹同一群男人在一起?
虽然没说,他的眼神明确地传送着自己的意思。傅振羽望着他笑,得意地笑,问:“大师兄是不是觉得没有人会这么纵着我?”
“显而易见。”
听到这个答案,傅振羽收笑,严声道:“我怎会要别个同意?实话说了吧,不管我爹娘给我定了哪个人,我都不会如他们所愿,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仓子坚不悦,道:“你要挑战世俗?”
傅振羽目露凄凉,她说:“若我安分了,等待我的,就是死亡,死得很彻底的那种。”
送他来圣朝的那人说得很明白,若她什么都不做。不用百年,圣朝将会迎接强国的洗礼,一如曾经的华夏民族。她的太爷爷是战火中活下来的人,因而老人对所有的事都很平和。新中国,已经是他们当年做梦都想不到的美好了。
退一步说,她若是安分的结婚生子,自己一生会活得好好的,但是她的孩子呢?是以,她没什么大本事,能做多少是多少,蝴蝶效应之下,是不是就能扭转结局?怀揣着这样的期盼,她才一直奋斗。
虽说是被迫的,但是她向来干脆。做了,便是爱做;实在不爱做,她也不会强迫自己。
仓子坚那里却已是实打实愤怒,除了愤怒还有紧张,因为傅振羽说话时是那样的虔诚——
“胡说什么!你要什么没应你了?越来越没个忌讳了!”
就会生气!傅振羽冷哼,决定丢点大料:“我最近一个月展露的数算能力,你们都没有吧?我是有宿慧的人!”
仓子坚直接气笑了,不,是哭笑不得,只听他无奈道:“宿慧?你这宿慧也太普通了吧?论数算,你比不过文举;论记忆,你不如姚小安;论言谈,你不及范茗——哪来的宿慧?顶多是所学旁杂,无所专精罢了!”
傅振羽语噎,她就这么弱么?好吧,是有点。但是事情有两面,她的弱,是因为她身边的人太妖好么!但话说回来,她所学本就是为了教普通人的,会就可以了,并不需要精通的嘛。
“大师兄再这么说我翻脸啊!你先听听我要你帮的事,做不到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若能做到的,又不是杀人放火的事,凭我们的交情,应了又有何妨?”
仓子坚不被她蛊惑,只道:“你先说。”
“郭老那里我已经说好了,他也同意,只是放不下工部那里的事。他呢,就是希望继任的是他选中之人。”
仓子坚猜测:“要我帮忙安排人?太高看我了!我自己尚且不敢入京!”
“不是,是他相中那个人,自己不愿意屈就。大师兄没听错,正六品的京官,那个叫周靖的年轻人看不上!郭老说你能和周靖说上话——怎么,周靖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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