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彩云一句话不语,她完全呆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第一次回家,回到曾豪的家,回到这个将来属于他们的家,会是这样一份见面礼!
大儿媳妇走了,看着这个未过门的小儿媳妇,曾豪妈心情很是复杂,这可是小儿子第一次带女朋友进家门,这个该死的大儿媳妇玉秀,莫不是疯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弄腾,真要把这小儿子的好事搅黄了,这不要了老两口的老命?
满怀愧疚,她上前拉着惊呆的彩云道:“闺女,别放在心上,你嫂子就这个脾气,咋咋忽忽的,有嘴无心,别听她瞎说,累了一天了,走,咱回屋去。”
彩云跟着妈进了东屋,曾豪则一句话不说,走到低头抽烟的父亲面前,安慰着老人,“爸,这么一大家子人,搅在一起也不方便,分就分了,你别放在心上,就是嫂子不说,你和我妈我将来也肯定养你们老的,你不用担心。我大学最后一年不上课,全是实习,实习说不准就能挣钱了,再说,你儿媳,彩云,不是毕业了吗,我们两个正年轻,好好努力工作,日子慢慢都会好起来了。”
可能是这劣质旱烟的缘故,父亲不停的剧烈的咳着,一阵咳嗽后,他深深的喘口气,好像心中的气愤也随着这咳嗽声被咳了出来,今晚的事,丢人呀,把他这张老脸都丢尽了,千不该,万不该,大儿媳妇不该在这个时候大闹一场,这让他以后如何面对未过门的小儿媳妇?
看着烟雾在空中盘旋,曾豪心疼道:“爸,少抽点烟吧,这东西对身体不好。”
儿子的话,老人并未在意,依然抽着烟,眼圈红红的,他不知如何给小儿子解释,唯有继续用这烟雾来掩盖心中的不安和愧疚。
“爸,别抽了,抽这么多烟,对身体不好的。”曾豪不容分说,从父亲手中拽过旱烟袋,扶起父亲,向西屋的房间走去,父亲老了,长年的劳作使他显得分外的苍老,那佝偻的身躯诉说着岁月的苍桑。
看着尽力掩饰心中痛苦的父亲,眼睛涩涩的,他不想让父亲看到他的眼泪,看着老人进了房间,他慌忙退了出来,稳了稳情绪,才向东屋走去。
母亲早在东屋的床上床上铺上了红色的崭新的被褥单子,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极是喜庆。母亲好像一直等着他似的,看着他进了屋,坐在彩云身边,母亲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盒子,打开一看,竟是一个通透的玉石镯子。
“孩子,家里条件差,你们就凑合着住吧,你第一次回家里,妈也没啥给的,这是我出嫁时你外婆给的嫁妆,妈一直珍藏着,今天留给你,希望你和我家小豪能平平安安的,白头到老。”老人说着把镯子递给彩云。
“妈,这?”彩云转身看着曾豪。
“收着吧,妈的心意,嫂子结婚时妈都没舍得给,戴上了以后就是俺家的媳妇了。”曾豪从妈手里取过来戴在了彩云手上。
“你看,大小挺合适,一下就戴上了,说明你就该是俺家人,还真是漂亮。”
老人慈爱地看着两个孩子,道:“累一天了,不早了,睡吧。”
看着母亲出去,曾豪一把抱起彩云,道:“老婆,金窝银窝,不如咱这穷窝,这才是咱的家,在咱自己的床上,我要放开手脚,好好的爱你疼你。”
“哥,你这个疯子,快成色魔了,刚才还……”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谁让我老婆这么妩媚漂亮,我一个大男人又怎么把持的住?”
“狡辩,小点声音,你也不怕妈听见了?”
“怕啥,要不是我没毕业,妈都急着抱孙子了,村里和我一样大的,孩子都上小学了。”
躺在这个将属于自己的家,这个壮实男人的怀里,没有城市的喧闹,任由这个男人在自己身上折腾,彩云似乎忘了刚刚的闹的不可开交的家庭风波。
没有了水泥混泥土,没有了拥挤的人群,没有了霓虹灯的灯光,夜出奇的静!
这砖瓦的老房子也分外的凉快,躺在自家的床上,疲惫的曾豪激情过后,像泄了气的皮球,两眼死死盯着屋顶,一言不发!
在中都受尽了委屈,本想着回到家里,回到父母身边,疗疗心中的伤痛,享享家庭的温暖,他没想到,他怎么也没想到,等到他的竟是这些,竟是分家!
他除了分到那需要他养老的父母,其它什么都没有,看看身边的彩云,她高烧刚退,就匆匆陪他回家,回到他们以为可以疗伤的港湾,而这港湾却被嫂子闹腾的鸡犬不宁,父母年纪大了,除了忍着,还能怎样?
曾豪就这么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两眼一眨不眨,彩云往他身边靠靠,柔声道:“哥,不早了,睡吧。”
“媳妇,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明天一早咱就回平都,我就不信了,老天爷不给咱留条活路,他奶奶的,我还真不信我曾豪就是这受穷的命,我非要干出一番事情不成,让潘主任看看我曾豪哪差劲了,让嫂子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家里的拖累?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后悔的。”
曾豪的声音冷冷的,冰冰的,听的彩云心里像结了冰似的,他那直勾勾的眼睛发着冷光,从来,她从来没见过他这种表情,这让彩云觉得分外陌生。
“哥,回来一趟不容易,多在家呆两天吧!”
“呆什么呆,这家我一天都呆不下去,他奶奶的,我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把爸妈接走,我这泼妇嫂子,除了给父母添堵,还能让他们过得开心?还是我有福气,找了这么通情达理又漂亮的媳妇。”曾豪抱紧彩云道,“媳妇,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坐了几乎一天车,这又被嫂子闹腾一番,彩云困极了,躺在曾豪怀里很快睡着了!
听着彩云匀称的呼吸声,知道她已经睡熟,曾豪怎么也无法入睡,他轻轻的坐起,把她搭在他身上的胳膊拿开,心里越想越气,这怨气堵的他要发疯,他要出去抽根烟,透透气。
他起身,穿上拖鞋,轻轻的打开门,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偶尔传来青蛙的叫声,死一般的寂静,天空的星星也似睡非睡,懒懒的似隐似现的眨着眼睛!
他点上烟,狠狠的抽上几口,烟雾从鼻孔中散出,他感觉呼吸顺畅多了,抽掉一根,又拿出一根,火机点火的光亮的在这漆黑的夜里分外的亮,也分外的显眼,不远处怎么也有火机的光亮?
他正纳闷,是谁?这么晚了?怎会在自家院子的附近?
他警惕的站了起来,还未抬步,对面似有人影向她走来,借着火机的光亮,他仔细一看,竟是哥哥曾鹏!哥哥只比他大四岁,却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嫂子第一胎生了个女儿,这好不容易盼来了第二胎,还是个女儿,农村谁家里要是没个男孩,怎么会罢休?这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盼到第三胎,还真是个男孩!
三个孩子,年迈的父母,还有在读书的弟弟,这些担子压在了哥哥身上,把这个壮实高大的农村汉子压弯了腰,他那身板好像挺不直似的,就这么微微的弯着!
曾豪又抽出一根烟,递给哥,把火机凑上去,给他点上。
兄弟二人,就这么抽着,此刻,烟对于这两个男人,真是个好东西!
“小豪,你找的对象彩云真是个好姑娘,秀气、温和,懂事你们出去那会,妈很夸里,不像你嫂子,文化低,脾气大,不识大体。”
“哥,嫂子也是实在人,地里活,家里活,一年到头任劳任怨,也不容易。”
曾鹏狠狠吐了一口烟圈,道:“我和你嫂子不怕苦、不怕累,就怕辛辛苦苦一年到头,除了填饱肚子,还是一样的穷。分家的事你嫂子以前给我提我,咱这一家子人,老的老,小的小,你还在上学,怎么能分?我一直不同意,没想到今晚她当着全家人的面,她闹腾成这,我这心里,猫抓了般难受!你能这么说,哥心里好受多了,唉,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穷,给闹的。”
“哥,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会是什么时候,哥怎么一点都看不到?”曾鹏伤感道。
是啊,那会是什么时候,曾豪不知怎么回答,他又取出烟,给哥点上,又给自己点上,兄弟俩不说话,就这样一根一根的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