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一点多,才把客人差不多安置妥当,彩云简单吃了点东西,自己推动着轮椅,朝房间走去。
朵朵,早被爷爷领走了,血浓于水,爷爷怎会不喜欢这从天而降的大孙女。
今天真是太累了,她只想回去,赶快睡会。
房间也没什么东西,再加上她早起出门的时候太慌了,房间门也忘了锁了。
当她好不容易转动着轮椅,回到房间门口,房门竟然开着!
是谁,是谁进了房间?
她用力推着轮椅,赶快进了房间!
哎,原来是陈飞,他正满脸不开心的、沮丧的躺在沙发上。
“阿飞,你怎么了,这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今天客人太多,把你累着了?”
“彩云,先别说我,你坐在轮椅上,忙了一上午了,累不累?”陈飞关心道。
“我不累,今天你没过来帮我,不过,倒是有人来帮我了?”
“谁?是不是朵朵,朵朵她来了,她肯定去找你了。”
“是朵朵,朵朵是我的学生,今天是周六,是你父亲,不,是陈总把她送过来补课的。”
“多好的理由?补课?你从平都来度假村那天不是给他打电话了吗,不是告诉他你腿摔着了,他难道不知道你腿没好吗?不知道你不在平都吗,跑到我家来,就为了补课,这理由,多牵强,你告诉她,你身体不舒服,不给她补,想补课,等你回平都后再补,我这里,不欢迎她!”
“阿飞,朵朵,她可是你妹妹,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不要把大人之间的恩怨强加在孩子身上,纵使你再不欢迎她,可,她,毕竟是我的学生,你既然不欢迎我的学生,那肯定也不欢迎我这个老师,那,好吧,我们走,我带着朵朵,我们瑞在就走。”
“彩云,你,你怎能这样,你,你明明知道我的心,你,你还说这样的话伤我。”
或许这话真的伤着了陈飞,他竟然眼圈红红的,声音还略带哽咽。
“阿飞,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你大了,也工作了,何不往前看,何不放开手脚大开一番事情,天天让这些伤心的往事牵绊着你,纠缠着你,你,过得快乐吗?过得开心吗?你心中除了仇恨,还是仇恨,对你父亲的恨,像魔鬼般,缠着你,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何时是个头?”
“没头,除非他死了,我再不会恨他,怨他,他解脱了,我也解脱了,否则,这心中的仇和怨,对我陈飞来说,永远都没有头!”
“陈飞,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真的盼着他死吗?难道除了死,你真的没有办法原谅你的父亲。”
“有,那就是,他如果能让我的母亲活过来,那我陈飞,就不再恨他,不再怨他。”
“阿飞,你大了,不再是孩子了,不要说这赌气话,不管你父亲以前做过什么错事,他,毕竟是你父亲,他,其实心里一直有你,一直深爱着你。这么多年,他的心里一直很愧疚!你父亲,他这么成功,这么傲气一个人,要不是太想你和爷爷,他怎么会放下自尊,悄悄地回来了,这到了家门口,顾忌着你的感受,连家门都没敢进,他,也是一个老人了,你,你该考虑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彩云,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阿飞,我们,毕竟是晚辈,我累了,想睡会,你好好想想吧!”
本想在彩云这得到一些安慰,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站到父亲和朵朵这边。
陈飞觉得心里越来越堵,既然人家都下了逐客令,他也不想再生生的赖在人家屋里,他站起身,径直离开了彩云的房间。
是呀,这么多年了,他恨了他父亲这么多年了,他真的快乐吗,真的开心吗,他自己也很是迷茫!
那个他一直深深恨着的父亲回来了,不过他只有勇气回到这仙女山,却没有勇气回到这度假村。
爷爷征求他的意见,他非常坚决的拒绝了让他踏进这家门,对于他的那个不请自来的妹妹朵朵,他见都不想见。
可这个朵朵,毕竟是爷爷的孙女,这孙女第一次登门,爷爷自然很是喜欢。
中午吃饭的时候,爷爷借口有事,也没去餐厅吃饭,独自带着朵朵在后厨吃了点东西。
老人这样做,只是不想让他看到朵朵,不想让他不开心。
看到爷爷为了他,如此用心良苦,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
这几天忙的,也一直没有空去陪陪母亲说说话。
他心里越来越乱,越来越烦躁,他索性打开车门,发动起车,沿着那条后山小路,向那村落旁边的小山坡开去。
这午后的阳光,非外柔和,暖暖的照着母亲这冰冷的墓碑。
这墓碑,是一堵墙,一堵永远无法跨越的墙,把他深爱的母亲和他阴阳两隔,永不能再相见。
这一切,都是他的那个所谓的父亲陈数昆,是他造成的,不,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原谅他。
陈飞用手抚摸着这墓碑,像抚摸着母亲的手一般,喃喃道:“妈,你看,今天的太阳多好,飞儿我来了,来陪你晒太阳。妈,我想把设计院的工作辞退了,我上次回来爷爷才告诉我,这工作原来是陈述昆他托人给我找的,我不想欠他的人情,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的联系,工作既然是他找的,那我还给他,我不干了,这样,我不欠他的,和他也没有什么联系!可他,他今天竟然带着他的女儿朵朵回来了,我在你面前发过誓,我永远不会认他这个父亲,永远不会让他踏进这个家门,我做到了,我没让他进咱的家门!爷爷也是口口声声说绝不认他这个逆子,可今天朵朵一来,他竟然欢喜的不得了,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他,他心里其实想认下他的儿子和孙女,可我,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我恨他,我始终都恨着他,妈,你说,我,我该怎么办?”
陈飞把头靠在这墓碑上,就感觉像靠在母亲的怀里一般,心中异常的悲伤。
“妈,他上次让人捎话过来,说想让我回平厦,先历练历练,将来接管他的平厦,我这么恨他,我怎么会回平厦,我肯定不想回去的,可,可爷爷说,无论如何不能让陈家的家业落到那个狐狸精姚美丽手上,他老人家,是非常想让我接手陈家的产业的,可这产业,是陈树昆的,我心里这么恨的,我真的不情愿回去,可,可我又不想惹爷爷生气,我,我该怎么办?还有,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她叫彩云,她长的和你可像了,她现在腿摔着了,就住在咱们度假村,她也说,我长大了,该放开手脚大开一番事业了,不能让这些仇恨拴着我,缠着我,可,妈,我为什么放不下?”
“飞儿,飞儿!”一个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是谁在叫他,是母亲吗,不,这不像母亲的声音,怎么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陈飞回过头来。
陈数昆,他的父亲陈树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
这是他父亲吗,怎么和他脑子中的父亲不一样了,他记忆中的父亲,一头乌黑的浓密的头发,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每次从外面回来,总是抱起他,轻轻的就把他举过了头顶。
而眼前这个人,怎么这么老,乌黑的头发怎么几乎全白了,稀希拉拉的堆在头顶,看着筋疲力尽的样子,这,怎么会是他的父亲。
他盯着他,就这样死死的盯着。
“飞儿,我,我回来看看你奶奶和你母亲。”陈树昆躲开儿子的目光,声音低沉道。
“你,是你把她们气死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回来看她们?你没有资格,你走,走,这里不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