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老婆婆的踪迹
往日每当睡下,虽然我们什么都不说,但我与表哥心里都明白,我们总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总担心会发生一些什么。而这一夜的情况又似乎不只是担心会发生一些什么了。
一方面,院里多了哑巴的尸体,就停放在靠南面的房子前。白天,哑巴尸体头前就格外被老婆婆点燃了一盏长明灯,随着夜的深入,从窗子上看出去,外面的灯光便显得越发地亮了。
一方面,还有我交到婆婆手里的那把嗜血剑。单单那股血腥气,就让我有种不安的感觉。关键还是,此时那把嗜血剑就被老婆婆放在堂屋的供桌上。而那张供桌距我们的屋门口也就两步距离。所以,我还真担心它会突然“嚓”一下剑出鞘,飞来斩了我与表哥的头。
应该说,这样的故事,我倒是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只是我听说的不是剑,而是一把利斧——一把会飞的利斧。
那说得是山里一个老老道的故事。说从前山里有一个老老道走夜路,走着走着就被狼跟上了。这狼要从后面袭击人,它往往先将自己的两只前爪搭在人的肩上,随着人往前行。但人的双肩一旦被搭住,人是习惯往后看的。狼就是利用人往后看的机会,会一口咬住人的喉头,将人咬死。
但这个老老道经常走夜路,而为防止被狼袭击,每当走夜路,老老道手里还总要拎上一把利斧。
所以,在双肩被搭住的一刹那,老老道就清楚遇到了狼。就见老老道一不住步,二不回头,挥利斧就往后砍。他的意思是要将身后的狼一利斧砍死,但由于挥出的距离短了一些,结果一斧头没有砍到狼,却恰好砍到了自己脖颈上。
关键还是,老老道这把斧头要多锋利就有多锋利,所以,只一下,老老道就将自己的脖颈砍断了,一颗光头瞬间就滚到了地上。
狼一见,自是吓得跳出老远。这个老老道也是会些法术,见自己的光头被自己砍掉了,就急忙施法术,封住一腔热血,接着就要捡回自己的头重新安回到脖腔上。
但这时,狼一见老道的光头掉到地上,叼起就跑。无头老道一见,就急得拎斧头在后面就追。但刚追出几步,又突然一个跟头栽倒,一腔势血再封不住,“噗”一下喷出,这时,又恰好喷到那把被甩出的利斧上,一把利斧因染了老老道的血,立刻有了灵性,便仍按老老道的意念,飞起去追那头叨着老老道光头的狼。
后来,那头狼总算被利斧追上砍死了,但因为施法术的老老道死了,无法再收回利斧上的法术,所以,这把利斧便经常在夜里游走……
当然,从小到大,我可从没有真正相信过,会有这样的法术和这样一把会飞的利斧。但下午的情景又确实让我对这类事有些深信不疑了,尤其是下午我拎着那把嗜血剑往回走,当我突然感觉到它沉重时,它竟突然变得轻走来。当我想看看它的剑锋到底有多锋利,又如何会嗜血时,就听“嚓”地一下,剑竟从鞘中弹出,还割伤了我的另一只手。
即便是此时,躺在炕上,抚摸一下那道浅浅的刀口,仍有一种很疼痛的感觉。所以,有那么一刹那,我甚至都担心,被婆婆放到堂屋供桌上的那把嗜血剑,会如我正在担心的那样,突然飞进,伤到我们。
所以,我躺在炕上,辗转反侧总是难以入睡,表哥见了,以为我是害怕院里停放的哑巴的尸体,便说:
“死人有什么可怕,快睡吧!”
这个我当然清楚。可我又实在睡不着。关键也不完全总是想那把嗜血剑,也想别的,那种感觉就仿佛脑子里有台无法停下的机器,一直胡思乱想地在高速运转着。
所以,这一夜我以为自己注定是睡不着了。可万没想到的是,后来,也许是很后来,我竟在一种胡思乱想和担心中沉沉睡去了,或者说,是在一种噩梦不断中沉沉睡去的,因为我满脑子里充满的都是会飞的斧头和嗜血剑,还有别的只有梦里才有东西。以致第二天,天都大亮了,我才醒来。
见我醒来,表哥便无不关心地问:
“做恶梦了吧,一夜总在喊!”
我点点头,我确实做恶梦了,但又确实不清楚自己喊了。这时就听表哥又说:
“我以为你哪儿不舒服,几次喊你又不醒!”
我便笑笑,双手又同时摁住睡了一夜仍有些发昏的头说:
“我喊了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
表哥便无不埋怨地看我一眼,说:
“你不但喊了,声音大的把婆婆都惊到屋里来了。”
我于是坐起身,抱歉地笑笑说:
“我起来了,你快合会儿眼吧!”
表哥却摇摇头,说他不想睡,不但说他不想睡,他还告诉我,说婆婆也是一夜没睡。表哥说他隔着窗子往外看过好几次,都见老婆婆一直在院里舞剑。
关于这个,我倒觉得一点都不奇怪。只是让我觉得奇怪的还是接下来的那几天。
在接下来的这几天,就见老婆婆晚上练剑,白天一早就出门,每天又是天黑以后才回来,也看不到老婆婆休息。不过,每天出门,老婆婆都会把一天的饭食给我们准备好。
除了为我们准备好一天的饭食,这时老婆婆还做一件事,那就是让表哥趴在炕上,用我们每天吃得那种树叶子,擦抹表哥的脊背,擦抹完,这才出门而去。
看着老婆婆辛苦的样子,我几次想问老婆婆,白天都去哪儿,我的意思是想问一问,我能不能帮得上忙,但几次话到嘴边,却又都没有问出口,因为我能够看得出,老婆婆其实并不希望我们知道。这让我和表哥都很为她老人家担心。
一开始,我以为老婆婆一定是在北面某块我并不知道的谷地里忙碌。因为每天我都是亲眼看着老婆婆出了院门往北去。
所以,我试着把北面所有荒废还有没有荒废的谷地都找遍了,却并不见老婆婆的踪影,所以,白天,我就干脆一个人留在我与老婆婆经常干活的那块谷地除草,也免得因为老婆婆忙别的,而把谷地荒废了。
后来,我还以为老婆婆一定是出门先往北来忙些别的,然后再去前山,找花白老婆婆去。结果就在第七天下午,当时太阳还很高,我也正在给谷地里的谷子除草,就远远地望见老婆婆从更北面的山上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