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阑珊。再次点亮的神力光龙,一如既往地跨过天际扑进铁山派立神峰。这次,周围有近五百名圣环弟子献祭忠诚,让神力光龙更加灿烂,汇聚的神力更加浓郁。当初的七百余名圣环弟子中,有二百多名长眠在凶险血腥的战场上了。
赵子栋淬炼身躯养育了一会内丹之后,打碎神龙回馈众圣环弟子。神识之中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弟子们的圣法修为蹭蹭向上涨,很多都到了冲关的关键时候。与军旅中修炼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在立神峰修炼时更多弥补了大家的修为,但军旅修炼仅仅淬炼了身体,或许是急迫保身的潜意识影响到了修炼的侧重。
赵子栋反思,是不是也有潜意识阻碍着自己的进步,让圣法修炼出现偏差?否则,这么充裕的神力浇灌下,就是猪也修成猪神了。
不过,县城里的麻烦让赵子栋来不及思量潜意识了。存放傀儡钢架的铁匠铺,一夜之间被夷为了平地。附近邻居都说,那天夜里一阵惊雷般的声音伴随着耀眼的白光在铁匠铺炸开了,吓得大家都不敢出门,等到天亮一看,铁匠铺就没了。
余飞过去查看过,不是炸药的痕迹,连忙回铁山派向师傅请罪。赵子栋大体问了问,就知道是灵力法术所为,红枫山的剑仙追来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赵子栋随着余飞来到老山县城,四处打探有没有剑仙的消息。师门也交代过,与剑仙接头由他负责。
四里乡邻都查访过,无人见到飞天的人或剑,线索又断了。赵子栋知道,只有再去红枫山,才有可能再与剑仙见面。但当务之急,还是自己要升级到实丹境界,才有机会自保,还要是收蜂巢的那个筑基期的女剑仙,如果遇上金丹仙人只有跪地求饶的份。
回山之后,很少登门的西门玉来了。原来听说了赵子栋的辟芷神力风筝之后,炼丹奇才西门玉想出一个主意,能不能提炼神力丹药。当时在军旅之中,军情紧急,这个主意他就放在心底。回师天牢山之后,立即找来辟芷药材,召集梦玲等弟子帮忙,开炉炼丹。中间失误过多次,好在青云坛弟子炼丹之术精湛,不断总结调整后终于炼成了“辟芷神丹”。今天他把第一炉成丹拿来,让圣法大师赵子栋评判。
拿起一颗紫色的药丸,将神识渗透进去,赵子栋立刻感受到丹药里面澎湃的神力。看着西门玉殷切的目光,赵子栋随手把丹药吞进口中,运功化开。
肠胃深处,丹药里的神力“砰”得迸发出来,穿过肠壁肌肉,冲入腹部脏腑里。纵使赵子栋三层圣法神力淬炼过的身体都笼不住,幸亏虚丹神火迅速出现,吸收掉大部分的药力,才将体内神力平衡下来。而脏腑间留下了一下杂质,需要以后淬炼清除。
赵子栋缓缓收功,中肯地认可了辟芷神丹,“丹药神力丰富,能补充和融合到体内,对弟子修行有用!不过药材配伍要调整,现在丹药太冲,残渣过多,对弟子有益亦有害!”
“的确是心急了。”西门玉认真回答,“唯恐神力不足,主药用的是青云坛收藏多年的一块五百年辟芷。接下来用略差辟芷试一试。”减少残渣,去除杂质,青云坛有不传之秘,这个可以再精炼。就是药材配伍,他们要回去好好思考一番。
西门玉把剩下的几颗成丹留下,赵子栋能用上就别浪费了。他高高兴兴地回去了,继续进行神力丹药科研攻关。
术业有专攻。看着西门玉兴冲冲的背影,赵子栋暗中沉思,在接下来面对剑仙敌友不明的接触和对抗骷髅甲士生死浩劫,看来依靠集体力量要比自己一个残疾人好得多。
转过身来,赵子栋安排小兰找人,组建“剑仙铁山和平谈判团”,他自任团长,大家共议接触方案。
季茂埋伏在天牢州城,段思在老山县衙监视,弟子中只有小兰、铁生和申龙,以及送师傅回山的余飞,赵子栋又请来赵子华和云停,七个人关起门,磋商谈判方略。
大家首先假定了对方是那个筑基期的女剑仙,如果是金丹剑仙,那就什么条件由他提。
赵子栋也提醒了筑基期剑仙的力量,大致相当于三个金甲骷髅。不过一个飞天,一个持弩,一个贴身,同时进攻的三个金甲骷髅。这个比喻,把深受其害的赵子华吓得不轻。
不过,见过师傅杀敌的申龙大言不惭,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把赵子栋惊得赶紧解释,千万不能小视,当时差点同归于尽。
知己知彼之后,大家海阔天空讨论起来。申龙的迷药论,铁生的人海论,小兰的友谊论,云停的感化论,赵子华的平衡论,大家各说各论,都有道理。只有少言的余飞和习惯倾听的赵子栋没说话。
到后来,理论相近的小兰和云停靠近,申龙和铁生一致,就成了各拉选票的辩论会了。余飞被小兰拉了过去,赵子华成了铁生的三辩,在赵子栋这个辩论会主席前,鹰鸽两派争执起来。
辩难常胜将军云停,佛号都不宣了:“我佛慈悲,天道生人,世人皆好和平,剑仙亦应如此。和平谈判,平等相处,结下仙凡两届友好硕果!”
唱莲花落出身的铁生,伶牙俐齿:“小小一个铁匠铺,都随手辗为齑粉。这些仙人眼里,我辈皆为蝼蚁,又何平等可言。倘若先手拿下,她为鱼肉,我为刀俎,尚可一谈!”
闷声闷气的余飞说了声,“这样一来,惹恼了她的师门,后果更严重了!”
申龙接上话,“不惹恼她的师门,那些仙人一到也没我们好果子吃。”
正方三辩小兰补充道:“正是如此,我们才一开始就要友好相处呀。”
反方三辩赵子华笑道:“铁匠铺里她一出面就把人灭干净了,怎么个开始啊。”
人多嘴杂,双方辩论进入白热化,但谁也没能胜出。赵子栋看着掰着手腕的“打”“和”两派,心思也在摇摆不定。
道法自然。
默默感受着夕阳的余烬,温养着神火虚丹的赵子栋,明悟顺其自然的本意。日升日落,云生云灭,都是自然。圣法修行吸收天地自然神力,能滋养万物,也能萧杀一切。倒行逆施,自有天地谴杀,顺道而为,自然物竞天择。面对一个筑基期的修真者,就畏首畏尾,不值当阿,将来与众仙见面,不也是顺其自然么?要打要和,届时自现。
放下心头难题,圣法修炼也水到渠成,在丹田里跳跃着的神火虚丹,隐然有突破迹象。原来自己潜意识是对灵界的恐惧。
悟出道理后,情绪稳定的赵子栋再次进山,独身前往红枫山,直面修真者的怒火。
依旧是一路坦途,依旧是红如火的那片枫叶林,赵子栋在迷雾灵术法阵外放出信号,耐心等了下来。上次是循迹进的法阵生门,剑仙肯定改过了,现在再进去,估计不会还是迷惑众生的障眼法,而变成有进无出的杀阵了。
赵子栋的联络信号是继续到雪顶去种三清还阳草。现如今正义联盟已经四处寻找雪山种药了,不多红枫山这块药田。不过,事情因三清还阳草开始,还要借此与剑仙联系。
山顶的三清还阳草种子勉强能种下两垄,让赵子栋闲得蛋疼。每天围着这几十颗药草打转转,收拾的光滑无比,都种成艺术品了。
不过一等就是三个月,迟迟没有剑仙从迷雾里出来,赵子栋估计这个修真者正在闭关。修真之人是有了凡人难以企及的寿命和神通,但枯燥的打坐修炼能让意志不坚的修行者发疯。越是到了更高的层次,越是需要长时间闭关修行。算一算,能在世间露面的时间其实比普通凡人都短,岁月都消耗在漫漫闭关中了。
这三个月,心平气和的赵子栋也受益匪浅。每天傍晚,在红枫林里,吸收夕阳和枫叶映红的神力火龙,圣法修为突飞猛进。美丽的风景与冰冷的石洞相比,看来修神比修仙生活好多了。赵子栋笃定若这时间有圣环弟子辅助,虚丹就能冲击实丹了。
一直等着雪山之巅的三清还阳草小黄花都结籽了,还没见到迷雾里面的动静。只好再种一次,这次,药田可就种满了。
忙完田间种植的赵子栋,欣然到山顶湖水里洗了个澡,生活很是自如。不过,赵子栋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湖水温度在升高,还渗透出刺鼻的硫磺味道。迷惑的赵子栋赶紧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见湖边已经很久没有雪兽过来饮水了。动物都有着避险的直觉本能,能提早发现危机。自从头面部神经恢复,耳朵和嘴巴好用之后,赵子栋感到自己直觉不灵光了,现如今觉察到兽踪难寻的异常后,开始警觉起来。
不过,这期种下的三清还阳草长势格外好,从来都贪财的赵子栋怎么舍得丢弃。上次赵子芝说过了,长相不好的三清还阳草药力也差。现在这片生机勃勃的三清还阳草在赵子栋眼里,就是一地的金银珠宝。
又守候了三个月,红枫林中修炼的赵子栋明显感受到不同,每天傍晚吸收的火属性神力,夹杂着一些躁动在里面。山上树木也早早落叶了,野草已经枯萎,到处都热燥燥的,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有火烧火燎的感觉。只是山顶的三清还阳草更加茁壮,把赵子栋引诱得欲罢不能。
山顶雪线也向上移动,山势地貌出现重大变化,迷雾里的法阵肯定受到影响,灵力控制开始出现了漏洞,不时有雾气从阵中飘散出来。
赵子栋没心思联络剑仙了,就等山顶三清还阳草一成熟,采摘后立即离开,接触不接触的等以后再说吧。尽管浪费六个月的时间,但能收获这么多好药材,也算不亏。
在骚动不安的气氛了,三清还阳草黄花开得格外大,似乎让硫磺熏过,颜色也格外鲜亮。惹得每天都来看过的赵子栋,心里像猫爪抓过,怎么也不舍得丢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赵子栋自嘲一句,不用左眼神珠打击了。这些天雪化之后,红枫林里道路泥泞,他干脆就搬到药田边,不顾越来越刺鼻的硫磺味道。说也奇诡,这样恶劣条件下,神火虚丹修炼得反而更快速了,让左眼神珠连骂几天贱!贱!贱!
一阵低沉而悠长的闷闷声音从地下传来,将熟睡中的赵子栋警醒。
“地火要喷发了!”左眼神珠惊吼一声。
刷,动如脱兔的赵子栋扑向药田,一颗一颗采摘起差不多成熟的三清还阳草,忙乱但不慌乱,每一颗药草都保持了完整。南山松明子对“断玉续灵丹”古方没有实际炼制过,对于丹方中药材的习性体会不深,叮嘱过三清还阳草一定要完整采摘,等研究后再定。但后来他的药庐被官兵所灭,含恨离世,再没有研究结论了。再后来,赵子栋每次采药,都是全枝全叶,根茎也尽量拔起来。
大地在抖动,湖水也开始沸腾,赵子栋依旧埋头采药,这些长相极好的三清还阳草,一颗也不想丢下。左眼神珠也没再催促,赵子栋性格如此,有时是坚韧,有时是固执,认定的目标从来没有放弃,哪怕生死临头。
不过还是来不及了,没等收完全部的药材,火山爆发了!
地火是从灵力法阵的迷雾里面爆发的!瞬间冲天的火山熔浆把灵阵一扫而光,所有的石像和房屋荡然无存,地面露出一个黝黑的大口,喷发出冲天熔岩火浆,夹杂着粗黑的浓烟。
“这就是自然神力的威风!见识到了吧?比起什么灵修法术,是不是有天壤之别啊!”在赵子栋拼死逃命的时候,左眼神珠不忘现场教育。
赵子栋从来不知道用手脚也能逃得这么快,风在耳边呼啸,感觉比御剑速度都快!
御剑?似乎从冲天的火山熔浆柱里面,剑气一闪,有个剑仙从中逃脱出来。
不过,这个剑仙明显灵力不足,才逃出火山口不远,就一头扎到地上,摔倒在狼狈逃窜的赵子栋附近不远地方。
救还是不救?迟疑不到一霎,赵子栋跳了过去,俯身把他背在身上,如同驮着一个麻袋,爬行神功施展着,如狼般蹦跳而去。
但是,人力总有穷。
背着一个人的赵子栋还是没跑过火山熔岩。
远远瞧见一个石洞,赵子栋把采摘到的三清还阳草向昏迷剑仙怀里一塞,将人猛然甩了进去,而自己,被从天而降的火山熔浆一下子包裹进去。
重重地撞在石壁上,将昏迷剑仙猛然敲醒,见到洞外逼过来的熔浆,她飞快抛出一个兜形法宝,灵光一闪,将自己紧紧保护起来。
落进火浆里的赵子栋,身上衣服和毛发霎时被灼烧干净,熔浆里澎湃火力烧破肌肤表皮,焖烧起全身血肉来。
焖蒸在里面的赵子栋,感到周围一片血红。全身肉体燃烧的疼痛比起当年柏凉千机散的碎脉之苦都厉害,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内脏器官都在膨胀,感到自己马上就要爆炸。
渐渐地,赵子栋在痛苦中失去身体的控制,神识退缩到灵台深处,紧紧把持住最后一线,“我要活,要复仇!要回师门!”
破开肌肤烧灼肌肉的熔岩之火,气坏了神火虚丹,毫不客气地蹦出来,在体内跳来跳去,吞噬掉攻进来的火力。
一开始,身体燃烧的地方还很多,到后来随外面熔岩慢慢冷却,神火疗伤速度终于超过身体的破坏进度,肉体磨难逐渐缓解开了。
身体解除警报的赵子栋缓缓透过气来,精神一放松,一下子昏迷过去。
神火虚丹疗养好脏腑之后,贪吃火力,顺着侵入体内的熔浆慢慢移除体外。周边暗红的熔岩还未完全凝固,里面残余火力让神火虚丹大快朵颐,而远处尚在流淌的岩浆,更让胃口大好的神火虚丹眼馋,吃着吃着就挪了过去。
赵子栋逃跑方向是火山喷发背面,仅是落下很少一点熔浆。如果是正面,早就淹没在熔浆火海里面了,神火虚丹也回天乏术。
不过,就这点火力也让神火虚丹收获良多。掺杂着熔岩实火的虚丹逐渐明亮起来,已经有了实丹的影子。浑身冒着火苗的神火内丹,在火山喷发的熔岩浆河内快乐地跳跃着,吸收点点火力,一如赵子栋在雪顶药田拼命采摘最后一颗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