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筑基!”林迁骇然惊呼,接着就感觉到少女抓着自己右臂的手轻轻一抖,竟然在半空中放开他的臂膀,身处半空中的他,就向地面垂直跌落。
脚下虽是茂密的木林,可他一个凝脉小修,骤然从高空摔落,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林迁哀叹声中,低头向下望去,希望能在夜色中寻找一个相对稳妥些的落脚点。
哪知在他双脚就要触及一株树冠时,下坠的身体突然一顿,袁依薇带着他,就这么凭空立在树冠半尺之上。
林迁心中刚泛出一丝喜意,右臂上少女紧握着的手毫无预兆地松开,他就如同一杆长矛般,直挺挺地朝下跌落。
当身体穿过茂密的枝叶,他才惊觉过来,此时他仍然在身处数丈高空之上。
树枝划破了衣衫,林迁早已顾不得疼痛,慌忙中双手乱舞,居然被他抓住一根手臂粗细的杈枝,总算没有摔落到地上,却惊起一片飞鸟。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迁翻身上树,暗自松了口气,抬头见袁依薇站立在身前的枝头上,不由怒从心起。
少女怯怯说道:“我爹说,女孩子不可以随便牵男孩的手。”
“那你刚才为什么抓起我的手臂就凌空飞起?”
“当时没想到。”少女羞涩道,“飞起来以后才想起,所以就……”
林迁无比憋屈,可眼前这女子至少已是筑基修士,自己又能拿她如何?少女若不是先落在树顶才放手,而是在半空中就丢下自己,那么后果更是可悲。
念及于此,他怒气消了一半。
少女踏着细枝,走到林迁身边柔声道:“你没事吧?”
“死不了!”林迁没好气道。
少女呆立在一旁,不知如何言语。沉默片刻后,袁依薇才轻声道:“你有没有飞剑?”
林迁轻哼一声,从乾坤袋中取出秦坤所赠的那把下品灵剑,递了过去。
袁依薇右手平举长剑,又轻轻松开握剑的手。
宝剑缓缓滑坠,落到与她小膝齐平位置时,又生生止住,悬浮在空中。她一步踏上剑身,转身朝林迁展颜一笑。
“快上来!”
林迁见她站在靠近剑尖处,剑身微倾,却仍然浮在半空,没有丝毫晃动迹象。他心里极为羡慕,口中却颇为不屑:“不要在我面前显摆了,等我上去,你飞到半空还不是又要把我丢下。”
少女俏脸一寒,佯怒道:“放心好了,不会摔死你的,胆小鬼!你到底去不去?”
听她称自己为胆小鬼,林迁微生恼意,攀过枝头,跨上长剑。
“站稳了!”少女娇叱一声,宝剑破空疾飞。
林迁身体向后一晃,虽未跌落,却是有些惧意,他一把抓住少女左臂,稳住身形。
少女身体一僵,却未拒绝。
或许在她看来,自己去牵男孩子的手,和男孩子来牵自己的手,那是两码事。
毕竟已经凝脉,尽管衣衫被劲风吹得猎猎作响,林迁倒也未曾感到不适。
飞剑疾驰,山风扑面。想起去年初入宗门,师姐冯芹驾木鸢带着自己去弦月湖西,师姐淡淡的体香随风传来,他至今记忆犹新。
驾木鸢的师姐,换成了御剑的陌生少女,此时情景,与当初似乎有些相似。
“怎么没有清香?”林迁暗自称奇,“是风太大了,还是此女看似年轻,其实已是数百岁的金丹老怪?”
袁依薇驾剑飞行,哪里知道身后少年的胡思乱想。
飞剑越过大片山林,在连绵起伏的山脉中穿行。将要经过一座陡峭的山峰时,飞剑猛然下坠。
林迁身体向前直冲,他牢牢抓住少女的手臂,脚下仍然未能稳住,险些要撞在袁依薇身上,却被少女一把揪住。
他大为恼火,质问的言语尚未出口,耳边传来少女的声音:“到了,这里有一片金叶桃林。”
林迁见脚下确实有一小片矮树,可深夜里哪能分辨出那是不是桃林。幸好飞剑离地不过丈许来高,他纵身跳到地面,发现这些树上果然生着拳头般大小的桃子,那金光灿灿的桃叶,即便是在淡淡的星光下,也极为醒目。
“没骗你吧?这里的二十七棵桃树,几乎都在百年以上。你要多少桃油,尽管去采吧。”袁依薇麻利地窜上桃树,随手摘了一只山桃,在衣襟上擦拭了几下,张口就咬。
林迁看在眼里,不敢多言,转身在身边那株老树上采起桃油。
“这桃又甜又鲜,你怎么不吃几个呢?”少女只吃了两三口,就把手中那桃丢了,伸手又摘了一只,踏着桃枝跃到林迁身前。
“我采桃油要紧,稍后再吃。”
“你先尝尝嘛,桃油我帮你采就是了。”袁依薇把那只山桃塞到林迁手里,又在头顶的桃枝上摘了两只,这回擦也不擦就往嘴里送去。
林迁在腰间一探,才发觉袁依薇并没有归还灵剑。此时他也不好开口讨要,索性取了那柄铁剑,慢慢削去桃皮。刚送到嘴边,抬头见那少女惊异的看着自己,他不由一怔,小心问道:“姑娘怎么了?”
“你为何要削去桃皮?”
“这山桃虽已成熟,可表皮上还是有些细毛,吃多了会咽喉发痒。这对我等修士来说或许并无影响,可终究口感不好。”林迁暗想,这野妞莫非从未吃过去皮的鲜桃?他将削去皮的山桃递上前,试探着说道:“要不你尝尝?”
袁依薇丢了手中毛桃,抓过那只去皮鲜桃,大咬一口。顿时桃汁四溅,少女却双眼一亮,含着桃肉赞道:“果然好吃了很多。”
林迁轻笑一声,伸手摘了只山桃,刚削去桃皮,袁依薇已将先前那桃吃得干净,这回只剩下一只桃核。他正想着要不要把手中这只桃递过去,少女早已伸过手来,抓起鲜桃道:“你再削几只。”
林迁无奈,只得又削了一只。少女连吃三只山桃,打了个饱嗝道:“你倒是聪明,吃桃居然想到削皮。”
林迁随口道:“吃桃本来就要削皮,你不知道?”
他话一出口,已觉不妥。
果然,袁依薇闻言面色一黯,低头不语。
“其实不削皮也是无妨的。”林迁安慰道,“不过,你吃了我削皮的桃,总要替我采些桃油来吧?”
少女默默转过身,去寻找桃油。
林迁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少女修为高深莫测,又来历不明,跟着她在这栖凤别境里,怕是福祸难测,还是采了桃油,尽快离去为妙。
幸好这些桃树上油汁倒是不少,只一盏茶功夫,他就收集了数团桃油,足有五六两之多,交付任务绰绰有余,林迁也不愿再采。
他见那些山桃长得诱人,就吃了一只,山桃汁甜肉鲜,口感甚好。索性又一口气摘了数十只,尽数放进乾坤袋。
“喂!这是你要的桃油,够不够?”袁依薇捧着一大团桃油,走了过来。
“足够了!”林迁接过桃油,估计约莫有七八两之多,心道这小妞手脚倒是不慢。
“你是不是……”袁依薇站在一旁扭扭捏捏,欲言又止。
“姑娘有话直说。”
少女沉吟半晌,忽抬头道:“你是不是轻视我吃桃不去皮?”
“多亏姑娘相助,我才采集到金叶桃油,心中感动不尽。又岂会因这等末节轻视你呢?”林迁这话说得问心无愧,他对袁依薇还真没有鄙视之意。
少女脸色稍霁,又道:“那你能不能保证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轻视我。”
林迁一时哭笑不得,见那少女正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他脑门一热,说道:“只要你不做出伤害我之事,我自然不会轻视你。”
少女顿时笑靥如花,指着林迁道:“这说话可要算数。”
林迁连连点头,心中暗想道:“你是前辈高人,又何须在意别人眼光?”
“这桃儿削了皮,味道还不错,我采些回去给爹尝尝。”右手轻转,一只小巧的布袋出现在掌心。她左手轻舞,霎时间,四周桃树哗哗作响。数息后,山桃蜂涌而至,直接飞入布袋之中。
待少女收起布袋,树上的山桃已十不存一。
林迁叹道:“你采了这么多,即便放在乾坤袋里,时间久了也是会坏掉的。”
“我有套术法,可封印食物药材,保持其清新不败,这与你们栖凤宗的千秋印有异曲同工之效。怎么,你没修炼千秋印?”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千秋印,回去后倒要去藏经阁找找。”林迁见她对栖凤宗术法似乎颇为详熟,心中深感意外,“不知姑娘是哪一宗的前辈?”
“前辈?”袁依薇咯少女噗嗤一笑,“你居然叫我前辈?”
林迁一脸茫然,心道你能凌空飞渡,至少也是筑基期修士了,称你前辈又有何不妥?
就在这时,一声悲愤的吼叫打破深夜的宁静,几乎响彻整个栖凤别境。
这突如其来的野兽狂嚎,令林迁脸色大变。
“嗷呜——”吼声再起,悠长绵延,隐隐有一股王者之威蕴藏其中。
“莫非是虎啸?”林迁惊异地看着袁依薇。
少女面不改色,淡淡道:“正是。”
林迁更是吃惊,连忙问道:“是妖兽?”
少女沉默少顷,缓缓说道:“应该是栖凤别境三大四阶妖王之一的铁背虎王。只不过这吼声气急败坏,不知是谁激怒了他。”
见少女面不改色,林迁强作镇定问道:“我们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