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走出了居民楼,李静才突然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胆子是够大的。
可他不惊慌不是因为有符纸在身上,而是觉得姚云不会伤害他。
那种信任就像他觉得,君缘也不会伤害他一样。
想起了君缘,他也想起了这次莫名其妙吃飞醋的事,他醋吃了,也把君缘惹火了。
现在去理清他和君缘之间的关系,李静倒觉得平静了些,说他喜欢君缘还算不上,不喜欢也算不上,正好卡在这个点上,还没等缓冲,他封在心底的旧爱又因为姚云的死尽数爆发了出来。
也许男人就是这样的。
如果李静不知道姚云的死,不愧疚将她让给了齐臣。再和君缘这样朝夕相处,是很容易彻底走出初恋的阴影,去爱上君缘。
可惜事实并不是如果,事实是李静的潜意识中,已经将所有的爱和在乎,通通再一次交给了死去的姚云。
他对君缘的好感,甚至连喜欢都算不上的占有欲,再对比对姚云的感情后,就显得格外微不足道。
李静想,他似乎和齐臣没有什么区别。
只希望君缘不要察觉出他吃醋的异样和隐情,继续单纯的把他当做朋友。然而他自己恐怕再也不会想,再也不会提感情这种东西。
付出的代价太大,也太沉重。
他将纸箱子一把夹在腋下,腾出一只手来打电话给天子齐。
很快天子齐接通了,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腔调:“找你哥啥事?”
“晚上过来吃晚饭吧,小弟有点事拜托你。”
“行啊,知道了,我这正忙业务呢你懂的,我晚上过去再说吧,挂了啊。”
李静懂天子齐口中的业务,他们兄弟三人把当警察的事说成工作,驱鬼降魔的事说成业务。
姚云这里离李静家并不远,他打算慢慢走回去。
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了,阳光很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李静慢慢渡步回去途中,发现人行道一侧的绿化带不再是冬日里单调的灰青色,寒冷中的浑浊青色已经蜕变的鲜绿,油亮亮的嫩叶伸展的弧度饱满;就连桃花也开了,桃树的枝桠褪去以往的黯淡,泛着健康的黑亮色泽,粉白相间的桃花开得正旺,娇小俏皮的它们迎着阳光,一簇簇的嬉笑拥在一起迎接春天。
看到花开了,草绿了,才意识到春天真的来了。
看到这充满生命力的场景,李静的心情蓦然好了很多,他走近桃树,从大枝桠上掰了一枝旁枝,小小的旁枝上也争相开满了桃花,还带着细长绿嫩的桃叶。凑近一闻,淡淡的花香充斥在鼻腔内。
他将桃枝轻轻搁在纸箱里,放在自己的杂物堆上。
当站在家门口的李静正准备掏钥匙开门时,自家的房门就被从里向外打开了。
门里站着一身居家服的君缘,君缘看到李静时一愣,那双微微上挑的杏眼将破了相的李静上下看了好几遍。
被堵在门口的李静无奈问道:“本来就不帅,这下更难看了吧?”
君缘没回答,让李静进了家门,直到李静把桃枝插在花瓶里,把箱子扔到自己房间去,再回到客厅瘫倒在沙发上时,她第一句话就问道:“你去哪了?怎么今天回来那么早?脸上被谁打的?身上还有那么重的阴气。”
李静听着君缘一连串紧张的提问,感受到了她的关心,当下心里一暖,招招手让君缘坐到身边来。
君缘不疑有他,坐下后想继续问,还没等自己张口,李静就一把抱住了自己。
他紧紧的抱住君缘,将头轻轻抵在君缘并不宽阔的肩膀上:“我心情不好,让我抱一会,朋友之间的拥抱。”
君缘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推开并且拍飞李静的时候就听到他这句带着可怜和请求的话,她就硬生生的控制住了自己接下来的暴力行为,感觉到怀里阳刚的温度带着几分脆弱,她就慢慢放松自己的身体,不再紧绷着,还伸出手轻轻搭在李静的后颈上,指尖搔挠着他的头发,并不说话。
女性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就是母爱,这种母爱并不单单局限在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身上,当看见可怜的小动物,需要被保护的弱者等等,就会激发女性的母爱本能,她会立刻化身为一个温柔的,体贴的,强有力的依靠对象,比如说此时此刻的君缘,就属于典型的母爱泛滥。
两人这样静静拥抱了很久,李静闭着的眼睛才缓缓睁开,他闻着君缘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味就觉得很安心,搂着怀里这样瘦小的身躯,李静怕自己再用点力,都会让她觉得疼。
虽然他清楚的知道,这样瘦小的身躯比他还有力量,他再用力,疼的是自己,而不是她。
“李静。”君缘叫了他一声。
“嗯。”他闷闷的答道。
“你脸怎么回事。”君缘还是比较关心他被谁给打了,要是让她知道,她非搓掉那人一层皮不可,竟然敢打她的契约者,就算没有契约的关系,也是她的朋友啊。
李静也懒得动弹,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大概的讲了一遍。
“我说你身上怎么那么重的阴气,原来是这样,你想怎么帮她?这种事情我不懂。”君缘虽然在短时间里通过书本里的知识了解过这类事情,但她把重点放在了解道教和道术上,了解自己的天敌上,并没有对这类事情多加关注。
“我刚才打电话叫二哥晚上来吃饭,君缘,我现在属于正宗的失业人群了,我一时间想不好,以后是再从医,还是做别的工作。”李静感觉口渴,退出了君缘母爱泛滥的怀抱,看到茶几上放着君缘喝水的杯子也不避讳,拿起来就咕咚咕咚的喝。
“做自己熟悉的工作才比较轻松吧?”君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李静灌完了水顿时觉得舒爽了,他对着君缘笑道:“到时候再说吧!刚才你是不是很想打我?”
“嗯,吓了一跳。”君缘看他倒完了心事,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那我罪过大了,对了,你等等。”李静突然想起回来路上折下来的桃枝,他将它从花瓶里拿出来,递到君缘的面前,有模有样的学着古人说话:“小生回家路途见桃花开的正茂,便折了一支带回,方才唐突姑娘实在抱歉,希望姑娘能收下此花,原谅小生。”
君缘被他这副腔调逗笑了,她嘴角微微弯起,伸出手指轻轻捏住桃花枝,回道:“既然公子如此有心赔罪,再得理不饶人就是我的不对了。”
“哈哈,姑娘果然大量,既然赔了罪,小生便也安心了,今天甚是辛苦,小生先去睡一觉。”李静甚至还起身对她做了个揖,就心情甚好的回自己房间去了。
等李静的房门关上之后,之前还在笑着的君缘渐渐拢起了双眉,嘴角的笑容不复存在,她看着自己捏住桃枝的两指开始有白烟徐徐向上升起。
她站起身走到摆放花瓶的地方,将那开的鲜艳的桃枝轻轻再放进去。
摊开自己的两指查看,捏住桃枝的部位已经微微发黑腐烂,鼻腔里闻到自己皮肤被侵蚀的怪味,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头低着,一时无法看清她的神色。
手指尖一道淡淡的紫色光芒流转之后,之前还像被烤焦了戳烂了似得皮肤就恢复的和手上其他的地方一样洁白无瑕。
她是个高等级的僵尸,普通的辟邪物品对她造成的伤害几乎可以不提,刚才这样的伤害也属于这忽略不提的范畴。
李静这缺根筋的,竟然拿桃枝来讨好僵尸。
君缘知道他是无心之过,所以也不怪他,毕竟不知者无罪嘛。
她还是静静的站在花瓶前,漆黑的双目里倒映着开的娇艳的桃花,她之前听着李静简单描述了他和姚云的感情,感觉这种由爱生事的情况似乎也发生在自己身上过,拼命想记起,就偏偏想不起。
她第一次开始恼怒自己模糊不清的记忆。
当天子齐按响了李静家的门铃时,正围着围裙切菜的君缘抄着菜刀就给天子齐开了门。
天子齐见一开门迎接自己的就是手握菜刀对着自己还面无表情的君缘,顿时麻利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捏在指尖,对着君缘摆出了防御的造型,嘴中十分严肃的喝道:“冷静,不要冲动!”
君缘心想这道士有严重的职业病吧,不愿意多搭理他,对他翻了个白眼就拎着菜刀回去接着切菜了。
被鄙视了的天子齐讪讪的将符纸再放好,熟门熟路的在玄关换了拖鞋,一进屋就扯着嗓子喊李静:“你哥来了,快出来迎接!”
“他还在睡觉。”君缘就是讨厌他时不时瞎叫唤。
“哦,好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天子齐似乎心情不错,还主动凑过来问君缘。
“滚。”君缘不觉得她和这个臭道士关系很好,天敌就是天敌,见面不拼命就算友好相处了。
再次碰了一鼻子灰的天子齐又郁闷了,他闷不吭声的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
突然他听见房门响动,一看是穿着睡衣的李静正睡眼迷蒙的出来了。
“李静,她凶我。”天子齐的语气中带着告状的意味,伸出手指指向了厨房里正在切菜的君缘。
李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天子齐,同情的说道:“她欺负你我帮不了你,你另求高人吧……”
“算了算了,我今天心情好,业务赚得多,不计较了~”天子齐还摆摆手,真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得。
“又宰了一顿有钱人啊?”李静知道他下手黑,专宰有钱人的钞票,用天子齐的话来说,拿人钱财给人消灾,只不过穷人少出点,富人多出点。
“嘿嘿,是啊,有钱人就是怕死,不过今天这业务挺简单的,就是一个女鬼寻仇,那男主人害怕就请我了,我在他家布了个阵法,只要那女鬼再敢去,就绝对困的她魂飞魄散。”天子齐还颇为自豪的炫耀道。
李静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慌忙问道:“请你做法的那个男的叫什么?”
“叫什么,齐臣吧……”
李静双目猛的睁大,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