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赵郡然与海兰出门时,在街口的巷子里遇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子,那女孩子倒在地上,全身抽搐着,已然奄奄一息。
此时有不少人正站在巷子里围观,却只是口上道着“可怜”,并没有施以援手。
海兰有些瞧不过去,便赶紧挤进人群里对众人道:“麻烦你们去请个大夫来,这位姑娘怕是因为日晒过久中暑了。”
可依旧没有人去请大夫,估计是害怕眼前的女子若出了事,他们会惹上官非。
海兰气得跺了跺脚,只得自己去扶那女子,准备将她带去医馆。然而就在她低头的一刹那,她忽然神色一怔,目光中露出三分欣喜、七分诧异。
赵郡然隔着人群瞧见了海兰的异样,便也就设法挤了进来。她见海兰面色苍白,足可以同躺在地上的姑娘相比,不由有些疑惑地朝地上看了一眼。
这一眼倒是令赵郡然也吃了一惊,躺在地上的姑娘居然同海兰长得一模一样,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是谁?”赵郡然不解道。
海兰红着眼,喃喃道:“她……她是奴婢的姐姐,当年我们无意间走失,奴婢以为姐姐早已经不在世上了。”
赵郡然赶紧给了深怕的妇人一块碎银,说道:“还请这位大姐去请一位大夫过来,有劳了。”
妇人得了银两,自然欣然离去。
赵郡然走到海兰身旁,柔声安慰道:“你不必害怕,我先替她瞧一瞧。”她说着便去替躺在地上的女子把脉。
海兰攥着拳头,依旧是满心满眼的紧张与惶恐。她急急问赵郡然道:“小姐,我姐姐可有事?”
赵郡然含笑摇了摇头,安慰道:“不过是中暑罢了,好在这里地处荫凉,她倒也缓和了不少。等大夫来喂她服过药后,我们再将她带回去。”
海兰擦了擦眼泪水,眼见着围观的民众们渐渐离开,方才推了推海欣道:“姐姐,起来吧。”
赵郡然却是眉心一动,说道:“演戏演全套,好歹等大夫来了再说。”
围观的人又稀稀朗朗地离开了不少,待大夫瞧过之后,赵郡然和海兰便扶着海欣回府了。
府里来了海兰的孪生姐妹这件事,众人都是觉得十分的稀奇,姨娘小姐们都像是看热闹一般往海兰房里涌去。
海欣睡在海兰的床榻上,纯色微白,虽已经醒过来,但依旧无甚力气。她想要起来向众人行礼,却听赵郡然道:“不必起来了,你如今身体不适,姨娘小姐们都能够理解的。”
四姨娘笑嘻嘻地点头道:“是啊,我们府里虽然讲规矩,却也是讲人情的,你便在这里好好歇息。我们只是听闻海兰有个孪生姐妹,特地过来探视的。”
赵郡然看了看众人,淡淡道:“既然已经探视过了,姨娘们不如就去我房里小坐片刻,让海欣好生歇息吧。”
三姨娘和四姨娘本就同赵郡然无甚话题可聊,自然不想去她房里冷脸相对,于是两人便推说着要去陪秦蕙兰,就离开了。
邵婧茹却是扭扭捏捏地留了下来,她搓揉着帕子,一副羞涩得难以启口的模样,倒是令赵郡然见了好生别扭。
“二妹妹还有什么事吗?”赵郡然浅笑着问道。
邵婧茹眼见着四下里无人,倒也像是有了些许胆量。她坐下来,柔声道:“郡然姐姐,虽说我如今还在孝期,原不该问婚姻之事的。可我与曹公子定亲许久,他却是连个口信都不曾派人向我送过,我终究是有些不安的。”
她若是不说,赵郡然早就忘了邵婧茹与曹穆轩定过亲一事。府里这等名不见经传的人,赵郡然还的确是疏忽了。
眼下想起曹穆轩,赵郡然倒觉得此人有着大用场。包括眼前的邵婧茹,或许在这时候也有着大用处。
想到这里,赵郡然微微颔首道:“你所言极是,虽说你还在孝期,但逢年过节有个慰问也是应当的。或许是曹公子过于繁忙,一时疏忽了也未可知。等改日我若得见他,定会替你提点他的。”
邵婧茹迟疑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用丝帕包裹的小布包,她将布包交到赵郡然手里,柔声道:“这是端午前夕我亲手缝制的香囊,曹公子办案难免接触污秽物,带着香囊好歹能够辟邪。若有机会,还希望你能够替我转交给他。”
赵郡然依言点了点头,似漫不经心般说道:“前几****听闻邵敏茹对袁贵妃下毒,险遭赐死。好在义父进宫为她求情,陛下才对她网开一面。义父虽然与她断绝关系,可到底还是心系她的。不过血浓于水,她又是邵府的嫡女,义父不疼她是不可能的。”
邵婧茹听了很不是滋味,原本邵敏茹被赶出相府,她便是府里的“大”小姐了。邵娟茹虽然从小跟在谭宋韵身边,但她听说邵娟茹根本就不是邵振楠的亲生女儿。
原本邵敏茹一走,她便可想尽办法讨邵振楠欢心,今后出嫁之时,或许原本属于邵敏茹的嫁妆都会归属她。
可是没想到,邵振楠依然对这个女儿恋恋不忘。邵婧茹想到此,不由咬了咬牙,心底生出一丝不满与怨怼。
赵郡然瞧着邵婧茹的神情,微微扯了扯嘴角,而后道:“邵敏茹如今在宫里很是得太后喜爱,陛下对她也算青睐,义父恐有让她重回相府之意。”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邵婧茹愤愤地跺了跺脚,厉声道。
赵郡然道:“就算你不肯,也终究是无法阻拦的。人家如今安分守己,不曾有什么过错,袁贵妃那件事陛下也已经查清,并非她所为。那么凭她如今得势,重回相府,也是理所应当的。”
邵婧茹翻了个白眼道:“如今没有过错不代表从前没有过错,她一旦回府,只怕整个相府又没有安宁日子了。”说到这里,她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多了,便朝赵郡然道了声“谢”,而后转身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