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上班坐下,连电脑也没有打开,余警回味着叶姹昨晚讲的故事:在西山一条小溪边的一个小村庄,一个山清水秀出美女的小村庄,有一个刚刚组建不久的家庭,家里一对夫妻有一个人见人爱的三岁多的小女孩。他们过着童话一样的悠闲田园生活。平静日子里的有一天,他们要进城购买一块花布料,为了给就要过四岁生日的女儿做一套新装。他们一家早早起身赶进城里,花哨的城市商场像小女孩的天堂,满眼满耳看不完装不下,她要一遍遍乘电梯,要各色糖果,要把布玩具全带回家。
妈妈说:“包里装不下了,手里拿不了了,那块小花布已经成了包包底了。”
爸爸说:“我们的日子为什么实实在在舒舒服服,不就是因为漂亮的女儿吗?时间还早,我们再去美食城吃一顿在山里吃不到的美餐吧。”
一家人又去美食城挑选了在山里见都不见的各种小吃,一直吃到弯不下腰才离开。
他们走出商场时,手里拿满了各种各样的提包,没法拉住女儿的小手,走出商场,突然就同时发现找不到美丽的女儿了!一段童话故事到此戛然而止,彩色的山村生活被暗黑的城市雾霾遮蔽起来,他们一家从此走上了在人山人海的城市里的寻亲之路。
余警当时问叶姹:“于是,他们找到了你,来求助你帮忙找女儿?”
叶姹嘲笑余警的脑子让酒精泡傻了,说:“酒精中毒了?他们是农村人,怎么知道你我是见义勇为的积极分子呢?他们是来为女儿洗印照片,要制作寻亲彩页的,所以才来余警先生和叶姹女士开设的照相馆。”
现在,余警手里拿着一个天使模样的小女孩的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
花晓燕也不敲门,风风火火走进来,扔给余警一个大信封,说:“余经理,看来这次真要发财了,又是报社的大信封,你发表重要作品了吧?请客!”
余警收起小天使的照片,站起来微笑着说:“不怕叶总严明纪律严厉处罚我们吗?”
花晓燕偷偷抿嘴一笑,说:“谁不明白呀,叶姹姐是严厉了一张嘴,对你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你信不信,你真发表了大作,她第一个请全影楼的人吃饭!”
花晓燕走后,余警继续享受着花晓燕的夸奖心情,打开了信封。大信封里还是和上次一样套着一个较小的信封,他再打开里面的信封,是一摞比上次页数少的稿件。原来又是报社转来的一份张雨迟的稿子,是以前来稿的续篇。
余警的脑子好不容易从美丽的小天使的思考里转回来,想起了那个蹩脚的作文家,犹豫着在写字台前坐了下来。
余警看到续篇的大意如下:老凯家里出了事,他的爸爸和姨夫被判刑入狱,亲朋好友瞬时众叛亲离,一个让左邻右舍羡慕的大家庭顷刻之间从天上掉落到了地下。
身为表率的学生干部老凯说他再也无脸见人了。
张雨迟写到,他钦佩敬仰老凯的人格,尽力安慰他。患难之时的宽慰就是雪里送炭,张雨迟的真心打动了老凯,他说出了一个家庭秘密。他说:“我本来想作为一个学生干部,打算今生从政,但是,父母给我在从政的路上挖了一个永世爬不出来的大坑,这条路从此断绝了。我只能关闭自己,用心读书了。好在我的父母给我留了一条退路,他们在矿主那里开矿时,发现了一条金矿脉,他们没有告诉矿主,是留给我将来去开采的。”
老凯透露自己的隐私时,说话很严肃,他要张雨迟为他保密。同样,张雨迟这天也倾心谈出了自己长期对老凯的敬佩之情,表示了对老凯的深深同情,也对人情淡漠表示了理解。两个人谈完后,虽然没有明言定盟,但互相表示信赖,一再叮嘱对方要互守信用,彼此支持。
看到两个年轻人似乎是生死与共的描写,余警被感染了,有些激动。
再向下看,也许高潮已过,也许文笔粗糙或文意繁杂难觅中心,后面的文字使余警失去了兴趣,无法细读。有的段落和句子还使余警不解其意,像有一段说老凯家里知道金矿的事已经成了几个同乡同学间公开的秘密。为了这个谁也不去探验和开采的金矿的秘密,同学们彼此分裂和重合,现在该是相互理解相互和解的时候了。余警不知道他说的理解与和解是指谁所说。有一个句子用了“谈鬼色变”这个词,能看出来“鬼”是指老凯。还有一段说老凯留给我们的只有怀念这一条了,这一条也有人要收回,现在看,老凯的好死比作者的赖活着要好。
这是一篇什么文章?联想起以前的那篇,在一种被搅得糊糊涂涂的心绪中的同时,余警对张雨迟和他与老凯关于死亡、金矿秘密、同学迫害他,无由地开始生出好奇心,很想立即就见见他。
一天里接触了两个无头无尾的故事,余警感到脑子劳累,感到莫名其妙。
下班前,叶姹照例又来到余警的办公室,催问他两个案子理出什么头绪来了?
余警抻着懒腰说:“丢小孩算是一个案子,但缺乏寻找基础,我们像小天使的父母一样,除了知道是在商场丢失的,其它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了。张雨迟的来信,算不上一件案子,像一个患有迫害症的病人寻求帮助,应该建议他去找心理医生看看。”
听了余警的解释,叶姹很失望。她说:“你的意思是这两件事,我们都不接手了?”
余警摇摇头,带着坏笑说:“我没说不接受,我倒是对张雨迟这个人很感兴趣,他肚子里有故事。你看,他留给我的地址,他家就在我家附近一个住着不少大官的小区里。他们是社会压力最大的人群,常有人得抑郁症。我想认识一下这个人,疏导一下他多年的被挤压的神经,防止他走向极端去跳楼。”
叶姹讥笑余警:“行呀,余警哎,你转变真够快的,从破案转向心理疏导,从死亡现场转向预防意外死亡,我们该去做心理咨询师了。”
余警收起脸上的坏笑,认真地说:“张雨迟很符合我看过的迫害症病人的要点,这类人很容易成为自杀者。预防死亡比发现死亡和挽救死亡更重要!”
叶姹继续嘲弄余警,学着余警的腔调说:“看见有人遭遇死亡而见死不救,这不是我余警先生的做人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