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的做法,夫君认为如何呢……”
“哼,吾的宿体乃是吾的意志,汝大可不必这般费神!”
“夫君是在心疼孤么?数千百年的宿体轮回,倒让夫君对我温柔备至呢?”
“巧舌如簧,吾的妻子何须如此操持!只需守在身边……”
“很快……很快孤就能与夫君再次携手……很快……”
司雨馆——
独自走在通往司雨馆内殿的路上,凌蝶总觉得耳边恍惚听见乱七八糟的交流。只当是自己太累的缘故,她也并没有再去深究。眼前冰冷的门扉轻柔推开,面前还是那副早上便看到的浅紫纱帐。
“渊珀……”轻轻挑开纱帐的垂坠,凌蝶伸手拉住那双床前平放的手。
凌风受命去处理家族事务,现下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搅她和他独处了,她可以一个人在这里好好的看清自己的心了。
伸手默默整理着渊珀手腕旁层层叠叠的衣袖,凌蝶仿佛说给自己听一样的低声说道:“母亲说,有一种还魂的法术,只需要激发我体内的‘水之秘宝’就可以实现。渊珀可想要复活吗?”
‘水之秘宝’,共工以‘女娲精魂’所凝聚的许愿神器。只要激发它,让它听见自己的愿望,愿望便可以实现。还魂这样简单的事情,绝不在话下。
“我,从来不知道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会是现在这般心情。我以为我是在为母亲赎罪,以为你只是一个毫无防备的殿下,需要人辅佐;以为……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已然喜欢上了你……”
‘滴答~滴答~’眼泪在话间一滴一滴的掉落在渊珀的衣袖上,画出一道道浅短的痕迹。她终于还是喜欢上了眼前这个人,这个有些天真,却又把深沉埋藏的人。
“我不想再失去你……”
‘哪怕我会迷失自我,哪怕我真的会被献给神明,我也毫不在惜。’即使嘴上不说,凌蝶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坚决。她曾经一次一次的告诉自己要把失去的夺回来,可每一次她都只能躲在凌风身后,看着那些颓然失去。这一次她一定要自己站出来,把珍重的爱拿回来。
次日——
一步一步再次走向宛如死城一样的司雨馆,凌蝶跟在凌风身后,却彼此都没有说一句话。
传说共工借用‘女娲精魂’所创的‘水之秘宝’拥有上古的力量,必然赋予它改变命运的能力。自己体内就蕴含着启动它的力量,教授自己神之舞的母亲是永远不会欺骗自己的。
‘水之秘宝’,上古共工为自己留下的宝物。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宝,一定要得到它,救回渊珀。
路一步一步在脚下异常难走,凌蝶看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心中反复着,抉择着。
依旧是曾经冰白色的司雨馆,只因为葬礼整个馆外都蒙上了白色的麻纱。进进出出的侍从们看到站在馆外准备步入内殿的凌风凌蝶二人,都慌忙停下了脚步,低头行礼。可表面低头,埋首的脸上又到底是怎么样一种表情。
简要的与侍女打了个手势,凌风便只作不见的拉着凌蝶走了进去。
内殿的大门虚掩着,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苓兰正与应龙家族的诸位长老轻声的议论着:“阳殿下的事我对诸位长老表示歉意。但愿你们能够……”
“宗主大人,凌风少主、凌蝶小姐到了!”
侍女通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苓兰顺着声音看向门口的凌蝶,转头继续对着聚集在凌蝶不远处的阳涉月说道:“实际上,今天的超度仪式是由凌蝶主持。”
“什么!苓宫主!即使我应龙家如今群龙无首,但是阳殿下毕竟是我们伏羲九龙之一的殿下!如此大事,居然这般草率,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此话一出,立刻遭到阳涉月的反驳,他甚至直接表露出自己根本不把苓兰这个宗主放在眼里的态度,以苓宫主称呼苓兰。
“你……”面对阳涉月这样刻意的挑衅,一下激起了凌风的怒火。宝剑出鞘的瞬间,一腔怒火似乎就要在此时发作。
可还没等凌风说出口,大门便又被另一群人推开来。阳宣蛊紧紧地扣住苓蕙的手腕,将她带入了众人汇聚的司雨馆内殿。
“放开我!阳宣蛊!你想做什么!放开本宫!”
苓蕙一副满脸冷汗的气愤神色,明明此时她已经那么虚弱,却还要在阳宣蛊与应龙家面前表现出相安无事的气魄。共工族众人都不竟心中打起鼓来,万一此时她突然倒下该如何是好。
“阳宣蛊!”苓兰紧张的看着重叠在一起两个身影,脸色清白,旋即回旋衣袖两道碧色圆环再次显露,双环一舞硬生生的打在阳宣蛊的手背上。趁着阳宣蛊吃疼松手的瞬间,白色的裙摆瞬息飘舞,再一看,苓蕙已经回到了共工族阵营之中。
墨蓝色的眼罩罩住的金色瞳孔被轻易揭开,那一张绝美的脸,带着胜券在握的笑,邪气的说道:“论灵力自然无人能够比得上凌蝶,但是咱们也似乎忘记了一个人。这三代以来,有一个人也能够主持这场祭祀,而且她一定会比凌蝶更为合适,如何呢宗主大人?”邪魅的声音低沉的仿佛是深井里回荡的水声,寂静的祭台上众人都能听得十分清楚。
话音如魔力,绕梁不绝;回声如钟声,声声回响——是阳宣蛊的‘迷惑之术’。当年就是这套法术让大婚时疏于防备的苓蕙吃尽了苦头。
“住手!”
苓蕙墨绿色的灵力在脚下迸发,轻易地抵消了阳宣蛊还未成形的术。
紧接着摇了摇头说道:“抱歉!我,苓蕙,恕难从命……”微微的一丝停顿道出苓蕙心中的不甘与忍让,她很明白身边这个男人对她的敌意,更明白这么多年来他阳宣蛊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我身上的灵力已经日渐虚弱,已经虚弱到不配为一位皇族之士祭祀的地步了。如果大家为阳殿下的安宁着想,就别再为难我族!”
一个灵力衰退的祭司是无法祭祀的,而一个灵力衰退的祭司也绝对是不能够呆在共工的水神祠里的。阳宣蛊哪怕对凌蝶的怨恨冰释,却依旧无法原谅她们母女继害死自己兄长阳幽轩之后,又将阳渊珀无情杀害。
他与兄长幽轩,被应龙家所救,一生一世他的所作所为,都必须为这应龙家倾尽全力。此仇不报,何以平应龙家之怒火?苓蕙与阳宣蛊的过节早就是共工族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大家也一点不意外,阳宣蛊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挑事。
更何况这段往事,在没有阳渊珀之前便已是共工族与应龙家的嫌隙所在了。
“阳宣蛊!你卑鄙!”
两轮碧色玉环再次袭来,阳宣蛊一个闪身,轻巧的抓住双环掷了回去,笑道:“这是事实,一个灵力衰弱的人是不能够呆在水神祠的,怎么能够让她不纯洁的灵力玷污共工的光辉呢?”说到卑鄙,阳宣蛊显然不以为然。他卑鄙的事情太多了,多的他都快数不清了。
玉环直逼而来,一把青玉杖凭空出现将其挡了下来。几声些微的喘息中透出苓蕙毫无力度的声音:“姐姐!我的确早已经不该在水神祠了。”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身后共工族长老们一阵嘀咕,自从舞弓消失后,他们一直在寻求机会骚动这个已经虚弱的本家妄图取而代之,现在若是苓蕙离去,便只剩下苓兰与两个孩子,到时候的共工族只怕要兴起一场血腥风雨了。
眼前的对话于他人而言是一种震撼,但凌蝶却一句没有听进去,从进入司雨馆开始,她的脑中就不断的回响着一句话:
“我给你水之秘宝,让它们出去!”
不小的冷场,让喧闹的内殿瞬间静了下来,凌蝶小声的呢喃也在这个时候被听见。
“出去……都出去……”
正慢慢向门走去的苓蕙闻声也意外的转过身来,一探究竟。
“小蝶,你怎么了?”凌风首先发现了凌蝶的异常,他低头关切的看着自己的妹妹。生怕她再次失控,却不知道他的预料竟然如此正确。
封闭的殿内突然飘出一丝一缕的风,轻易地扫过众人的袍边,滚滚的撞向墙壁,又激起更汹涌的风继续回荡。越来越凌烈的风开始向凌蝶汇聚,吹起她的长发掩盖住她满面狰狞的脸,更把她绣有青鸾的长裙吹了起来,翻滚长裙上的青鸾也似乎在风中飞腾着。
“都出去,全都出去!!”呢喃的声音渐渐响亮,凌蝶的性格也由原先的安宁变得狂躁起来。她怒视着面前的一切,仿佛这一切都会伤害她一样。
话毕所有的风都聚集在凌蝶身旁,疯狂的向着门扉冲去,包括凌风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突然冲向自己的飓风推出甚远。
“小蝶!”
伴随苓蕙的一声惊叫。‘砰!’飓风也将沉重的大门迅速吹开,殿内的诸人除了凌风在关键时刻抓住了内门的把手留在了室内,其余的人都随着风吹了出去。只听到沉重的关门声与骤停的风声,一切就仿佛未曾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