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仅八岁的凌蝶回归到冰封结界层层覆盖的共工祠,经历了那样非人磨难的她独自一人躲在冰封阁中小心休养着。整个家族却并没有如何关怀她,反倒是把她当成一种禁忌深锁在让人忘却的地方。
本该关心她的苓蕙也并没有把为母亲该有的关爱准确的送到她的面前,只是觉得女儿平安后,她便独自一人每天守在御祭台最高的地方,望着远处应龙家的方向,等待着丈夫归来。
终于有一天,凌蝶抱着残留的好奇心试图去接受自己所在的新环境。她怯生生的踏出冰封阁的内室,整个冰封阁如同冰窖悄无人烟。面前的草地青绿,透着清新,只是在她看来一切都是冷色的。循着灵力的波动,凌蝶很希望找到一处有人的地方,她好问清自己身处何处,不想误打误撞间,转角的台阶下了几步,竟然走到了共工祠的大门口。
强大的‘冰封结界’在她的脚边扭曲流动着,隐约可以看到结界外模糊的人群。
“是什么人,在这结界之外……”手指轻轻贴在结界上,一股灵力顺着指尖灌入结界中,以便于结界镜化。
谁又料想得到,‘沐雨银龙’的徽记竟在结界前显现出来,无法忘记在应龙家受过的苦楚,导致凌蝶被吓得一阵慌张,她甩开手便试图逃跑。却不想就是这混乱之间,手指间的灵力透出了撕开结界的力量,成功在结界上划出了一个缺口。随着缺口的出现,隔绝的镜壁也随之消失,伏羲九龙的军队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他们也同时看到了因为惊吓而摔倒的凌蝶。
“杀了她!杀了她!”
“该死的共工族居然敢使用结界封住整个家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想到今日这丫头居然会主动大开城门!”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在逃也不过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乖乖受死吧!”
一片哗然中带着嘲笑和怒骂,吓得瘫坐在地上的凌蝶大气不敢出。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躲过一劫,都是因为自己的莽撞,造成现在的局面,都是自己不好!
惊吓不知所措而滑落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滚落,她不想再回到以前的地方,她更不想死,为什么这些人要这样对待自己,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什么?
一群雷龙‘夔(kui)龙家’的战士手持着‘双刃引雷叉’将凌蝶重重围住,引雷叉尖寒光铮铮,细长锋利,只要凌蝶一起身任意一柄叉便可刺穿她的喉咙。
“我不要!我不要!都走开!走开啊!”锐利的雷叉离自己那么近,凌蝶双脚瘫软的缩在地上,满脑子是一片恐惧。她疯狂的挥舞着衣袖试图赶走这些凶神恶煞的东西,颤抖的声音透着失神的嘶哑,论谁都有些不忍。
看到这样的情景,夔龙家人无不有些迟疑,他们手中的双刃引雷叉不由一退。面前的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还那么小,她怎么可能是十恶不赦的魔鬼。况且即便是,杀了她,小小一个夔龙家又怎么抵得过水神共工族的大祭司呢?
众人抱着些许的质疑,望向一旁的应龙家,当初夔龙殿下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便贸然派兵加入到底是否有错。
“先杀了她!众人之力难道还抵不过一个地藏幽蛇!先杀了她!”两方各怀心思,似乎有些尴尬。这时候,远远的听到队伍末端黄龙的军队中发出了声响。
夔龙部队被黄龙部队的声音打醒。紧接着他们身后的蜃龙部队更是狠狠地推了他们一把,这一推,好些夔龙家人都不由得失去了重心,手中的引雷叉惯性的直直戳向凌蝶。
眼看着引雷叉逼近自己的眼瞳,凌蝶害怕的闭上眼睛,心想着此生就此终结。然而上天并不打算就此了解,空中一阵喝斥带着耀眼的白光狠狠地坠落在凌蝶的脚边,为她把这一切都挡了下来。
“大胆!”
光芒散去,雪白色的背影与散着的长发随风拂过腰间,背影上看应该是个男人没错。可他缺少了那么些男子该有的雄壮,多了些孤高与邪魅。他草草的向身后一顾,竟是一双比任何人都英气的双目,即使还透着年幼的晶莹透亮,却难以让人忽视其中的杀气;嘴唇微启,寥寥数字,冷得好似冰霜,还不及听见便觉得耳边冻得生疼。这究竟是谁……
“哼!小鬼少来捣乱!你母亲也不敢如此单枪匹马的拦在这里!快滚!”
“是共工族苓兰大小姐的儿子凌风,精卫羽家的嫡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若是伤了他岂不是会激怒整个共工族,没准还连带着惹怒羽家!”
“管他那么多,杀了他也只是人海茫茫中误伤!先动手!”
又是一片争执中,眼前的身影显然置身事外,他总算歪过头来看向自己,手中的那柄剑水光流动,锐利无比,竟意外的还洋溢着阵阵温暖。
是她的哥哥凌风?那个当时强光一瞬之后抱住自己逃离应龙家的人?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和那时候一样,话也和那时候一样,冷冰冰的毫无感情,似乎只是一句陈述句,自己如何回答都与他毫无关系。
傻傻的点了点头,那白衣若风飞舞,与自己的白衣一样,多了些刚才没有察觉到的坚韧与强大。数面镜子幻化环绕在其身,仿佛也在给了他勇气,让他与那片人山人海斗争。
“谁敢动她!先过我这关!”若说世上有哪一句话能让凌蝶永生刻骨铭心,便独此一句了。
凌风就那样毫不犹豫的挡在自己的面前保护自己,让她瞬间觉得活下去有了额外的意义。这就是她凌蝶的兄长,是到现在为止唯一愿意且敢于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挡下风霜的男子。
时间并没有给出多余的部分让凌蝶感动,眼前夔龙与应龙因为畏惧冰渊天女的力量后暂缓了攻击,却不碍于距离凌风最远的黄龙耍手段。只听见‘嗖嗖’声从远处传出,几只率先离弦的箭,仿佛踩点一样先一步射了过来,精确无误的落在凌风的脚边。
接着的是排山倒海而来的整齐脚步声——黄龙的队伍莫名其妙的向着凌风的方向迈近了一步。还没等凌风从那振聋发聩的脚步声中反应过来,数万只箭便齐刷刷的铺天盖地而来。纵使凌风有天大的本事,也恐怕难在这箭雨中毫发无损。
“……”凌蝶睁大了眼睛,连叫都叫不出来,也不知道她打哪来来的力气,猛地站了起来用力将凌风拽倒在身后,独自一人挡在了凌风方才站的位置上。她的命是哥哥给的,不论哥哥何时要收回去,她此刻都再无所谓。
‘只是这些人想要杀死自己,却还要连带着伤害无辜的人,这些人都该死!’只一瞬间,人们都似乎看到凌蝶本来清透的瞳孔充满了血色,再一看箭雨密密麻麻已经戳穿凌蝶的身躯。可这时候没有一个人欢呼,没有一个人觉得胜利,因为倒在地上的这具‘尸体’上,没有流出一滴血。
“伤害我的……还有伤害我哥哥的……我都要全部讨回来!”青黑色的烟雾从凌蝶的身体中冒出来,包裹住她满身箭杆的躯壳,嘶哑的声音通过被戳穿的声线发出,更增添了些许恐惧。
她慢慢的爬了起来,如魂魄如厉鬼一样站了在惊恐万分的人群面前。长发乱舞,瞳色血红,煞是可怕。
“这是什么怪物!中了这样多的箭怎么还没死!”
“快跑呀!地藏幽蛇显灵啦!”
“不!这不正常,她还这么小不可能的……”
“快,都是黄龙家的人触怒了她,都是他们!”
恐惧迅速扩散,带给军队无限的躁动,站在前面的夔龙家中传来不少丢弃引雷叉的声响,好几个人想要逃离的瞬间,竟被凌蝶手中的黑色烟雾刺穿了胸膛。
眼泪溢满凌蝶的眼眶,映出她双眼失神的样子,青黑色的烟雾中慢慢交绕出血色,甚是诡异。
剩下那杀戮好无休止,活着的人不停地逃窜,希望她能够停止这样的凶残,可惜就是那逃跑仓促的回头一顾,却丢了自己卑微的性命。
杀掉那些人对凌蝶而言。根本就难以平息她的愤怒。
“我要全部都要回来!”撕心裂肺的喊声被宣泄而出,身前所有箭杆被由内而外发出的力量拔出,一齐反弹了回去。
万箭齐发的情景这一次被用在伏羲九龙的部队上,铺天盖地的箭雨密密麻麻的砸向部队人数众多的地方。不同的与上次的是,这次惨叫不断,那些妄图逃跑的人都被凌蝶手中的雾气逐一撕碎。
血‘噗哧噗嗤’的从真正的尸体中流出,那么鲜红,那么刺眼,溅湿了凌蝶一身的白裙,就连她的长发上也时不时滚落下腥热的血珠。她赤脚一步一步的踩着这些已死之人的身体上,一步一步的追着已经瘫倒在地却还在不停往外爬的幸存者。
‘嘶’活生生的身体被撕成了两半扔在了地上。解决掉了最后一个人,凌蝶才肯转过身来看向凌风的方向。仅仅只能说是方向,因为此时凌蝶的眼睛中没有聚焦。
凌风从未杀过人,更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面前这个哪里是当初自己救回来的女孩子,根本便是一个杀人的狂魔。一地的鲜血浩浩荡荡的滚落台阶,流过凌蝶的脚边,激荡起的血色雾气又再融入凌蝶的周身。一种难以接受的反胃感,让凌风的胃里一阵翻滚,他连忙撑在干净的台阶上呕吐了起来。
杀戮还没有结束,被凌蝶撕碎和被乱箭射死的人,一个一个的被凌蝶手中的血雾抛到空中绞成碎末。碎末与血液随风落下,就好似一阵又一阵的雨淋在凌蝶自己的身上。红色的雨那么稀奇,那么恐怖,终只有凌风一人独赏。
最后几个人被陆续抛向空中搅碎的时候,凌风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够了!”他再也受不了了,几步冲到凌蝶面前,将失神的人儿强行揽入怀中。
他甚至有些害怕,害怕自己这样疯狂的举动会换来凌蝶的反攻,可他真的不能再置身世外了。紧紧环住凌蝶的身体后,凌风迅速唤出自己心中湖之镜的核心,从她的后背送入她的心中。
‘但愿这承接天界镜湖之水的湖之镜能够安抚你心中的破碎……让你回归安宁。’冰渊天女的湖之镜与凌风结缔契约,凝成的心镜便是他与湖之镜的生命。他把心镜送入妹妹的心中,也不知道是否能够挽回些什么。只是这个会在那种万箭齐发的时候站出来用自己柔弱的身体保护他的人,他不由得心中生出中感激和保护欲。
只要心镜能为她挡住内心的慌乱,彻底安抚她已经暴走的神志,他失去生命又有何妨呢?
她与他在将来生命必将紧密相联,从此以后也再不是当初那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人了。她将来便只是他凌风唯一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