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您怎么来了?”荆叱正在门口驻守,见到她马上蹲下来说话,“皇上和皇后娘娘正在里面议事,可有话需要末将代为转达?”
“父皇忙着就不必了。”
初月晚说,“荆叔叔,你知道三皇姐住在什么地方吗?”
“抱歉,末将不知道。”
荆叱如实回答,“不过再过一会儿,三公主应该会来宸极殿拜见皇上。”
“嗯,知道了。”
初月晚回头看看芙蕖寒香,“三皇姐也很忙,那我们晚宴再说吧。”
“小殿下没有必要见她吧,三公主已经嫁出去那么久了,也就回来这一次,估计再往后几十年都未必再见到。”
寒香不太看好。
初月晚却不以为然:“正是好久都见不到一次,才要见见,问候一下三皇姐。
她一个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一去那么多年,一定很不容易。”
芙蕖牵着她的手:“小殿下想见,一定能见到。”
她们准备回去了,忽然听见宸极殿中传来老皇帝的声音:“你看她哪里还把朕当个爹!朕倒是想与她掏心窝子说话,她说的那是什么!自己先把自己当了外人,朕又有什么话好跟她讲!”
“皇上别气着自个儿。”
云皇后给他捋着心口顺气,扶他在龙榻坐下,“梦早毕竟出嫁十来年了,刚一回来,还是以王妃的身份,在那中场合,当然是不敢说太多心里话的。
托玻的使者就在旁坐着,到时候一言一行全都要传达回托玻王耳中,梦早到底要回去,至少在外人面前,不能表现得厚此薄彼。”
“姑且当她有苦衷吧!”老皇帝还是来气。
气着气着,门口刘存茂忽然“诶呦”一声,冲着门外道:“小殿下来了!”
“晚晚?”老皇帝脸色瞬间转怒为喜。
“父皇~”初月晚跑进来扑到他怀里。
“哟,朕瞧瞧,小脸红扑扑的,这又是上哪儿玩了一圈儿过来?”老皇帝搂着她一顿稀罕,“还是朕的晚晚贴心呐!从来都不气朕!”初月晚故意往他满脸的胡子上蹭,蹭得老皇帝笑个不停。
“皇上。”
刘存茂走进来提醒,“三公主到了。”
老皇帝停了玩闹,依依不舍地把初月晚交给云皇后,下令请初梦早进来。
宸极殿外,初梦早已经换上了中原的衣裳,还没踏进门槛就瞧见了那迎面的新“对联”,愣是没认出写的是什么。
“父皇何时换了匾额?又刻了这两幅对子?”她问门外的宫人。
“这幅字乃是十三小殿下前些年,刚学字时写的。”
宫人答道。
“哦?”初梦早想了想昭华殿上见到的小不点,“那这写的是什么?”宫人:“‘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能吃是福’。”
初梦早:“怎的突然说起贯口来了?”宫人:“奴才说的是这上头的字呀。”
初梦早默默盯了一会儿那蜘蛛爬的字迹:“……押韵。”
“三公主。”
刘存茂来到门口,“您可以进来了。”
初梦早马上跟了进去,一到会客间,便看到老皇帝坐在正中,云皇后也在下手坐着,怀里抱着个圆润可爱的小玉人儿。
这不就是小十三皇妹么,想不到下了昭华殿,还在父皇身边粘着。
“父皇。”
初梦早行礼,“母后。”
“坐。”
老皇帝给她专门安排了靠近一点的座位。
初梦早规规矩矩地走来。
“十一年了。”
老皇帝看着她感慨,“长成大姑娘了。”
初梦早始终微微低着头,听了他的话,不禁悲从中来。
“父皇……”她终于绷不住,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望着老皇帝,“女儿想家……”老皇帝鼻子一阵泛酸,挽袖沾了沾眼泪。
“去了受委屈没有啊?”他招手让初梦早过来。
初梦早走来跪卧在他膝前,哭得像个孩子。
却硬是忍着泣声擦净面庞道:“不委屈,为了父皇和大皋朝,女儿心甘情愿。”
“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父皇都给你准备上,我们大皋朝的公主,去了别国也得是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
老皇帝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回家了,高兴点,不哭了啊……”初梦早点点头,忙把眼泪收了收。
她起身回到自己的椅子,将这十年的经历对老皇帝娓娓道来。
或许老皇帝和云皇后早就已经清楚,并没有对她的话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不时安慰几句。
初月晚却第一次知道,原来和亲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细节。
就像三皇姐,她十八岁那年离开皇宫远嫁,托玻国在大皋朝这张“大饼”的西南开外,比灵永州还要远。
她去的时候,还带了不知道多少大皋朝的种子牲畜诗书器物,光是在路上就走了一年。
而大皋朝的人马在把她送到边关之后,就撤换了一部分,由托玻国的人接应。
到了那边,自然成婚大典隆重非常,可到了托玻王宫里面,初梦早才知道,自己并不是唯一的王妃。
托玻王,早就迎娶了本地的一位贵族为妻。
不过好在,托玻和大皋朝的规矩有所不同,那边可以有并列的两三位王妃,并没有独一无二的“国.母”一说。
所以初梦早依然算是正室,还因为带来了丰厚的嫁妆,在托玻王宫中也有很多人拥戴。
只是那边气候多变,土地贫瘠,生活上还是有诸多和大皋朝风俗不尽相同的地方,初梦早很久才适应下来。
在到了托玻的第二年,她为托玻王诞下了一位王子,托玻王大喜,特地将托玻的一片山坳牧区和一万头牦牛赏赐给初梦早母子,至于其他经书和珍宝更是不需要多提。
后面这些年里,初梦早的肚子相当争气,又连着生了两个公主两个王子,这次归国之前又怀了一个,刚离开托玻时肚皮还是平的,现在已经鼓起来像个皮球了。
“三皇姐带着宝宝!”初月晚惊讶。
大冬天穿这么多,在昭华殿上完全没看出来呀。
“在这里呢。”
初梦早解开厚厚的衣袍,给她看圆鼓鼓的肚子。
初月晚来到她跟前,很小心地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侧着耳朵贴上去听听。
原来做饭会让肚子鼓起来呀……长见识了!初月晚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也很圆润鼓溜,但是自己不是做饭,而是吃饭吃成这么鼓的。
“十三猜猜,是个小外甥还是外甥女?”初梦早问道。
初月晚直觉似的:“是小外甥!”初梦早笑了:“又是个小子,可要愁死皇姐了。
我那个老大,比你还大个几岁,成天的就知道爬山撵羊,猴儿似的抓都抓不住。”
初月晚又摸摸她的肚子,对里面说着:“小外甥,你可要做个乖乖的男孩子,好好地照顾皇姐,不要调皮,不要惹她生气。”
她说得格外认真,好像里面还没出世的孩子真的能听到一般。
初梦早看着念念叨叨的小皇妹,想起自己远在托玻的女儿,心里不禁柔软下来。
“这么大,得有几个月了?”云皇后有些担心她旅途劳顿,不便安胎。
“原算的日子,应是在年后临盆。”
初梦早道,“本来想着,既然已经有了,今年就不特地跑回来一趟,可行程和物资都已经订好,若不回来,两边都不好办,所以就还是来了,赶着到京城,若能把这孩子生在故土,倒是好的。”
“那二月就不要急着走了。”
云皇后道,“留下来好好坐月子,母子都养一养再回去。”
“承蒙母后关怀。”
初梦早答应。
她离开大皋时,与这位继后相识才不久,甚至年纪也只差着六岁,比起母女更像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