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之前还觉得势必能成,而且不会有什么危机,此刻想来,之前想得还是简单了些。不过,倒也不像其他修道人那般惊骇,筑基凝煞时步步惊险,时刻与煞气抵御,如同走在刀口上。李清筑基凝煞法门上等,真气直指大道,只要小心谨慎,便不会有多大变故。
这个年轻书生静静盘坐在灵脉深处,抿口合齿,舌顶上腭,收视返听。鼻吸鼻呼,一呼一吸,皆令出入于丹田。筑基凝煞事关生死,只得小心谨慎,不敢大意。
李清口中徐徐吐出一口气,延伸数丈,落入地穴当中。这一口气看似绵长,实则只蕴含一缕真气。一缕一丝,并无多少,大约数百缕真气,可以汇聚成体内丹田一寸高。
也即是说,李清这十二寸真气,须得经过数千上万次的呼吸吐纳,才得完善。染过灵煞的真气十分危险,倘若一个不慎,真气走岔,必然会有脏腑冻结,血肉冰冻的下场。
每次筑基凝煞,只得用一丝一缕的真气,才能吸取煞气,而修成真气外放的人物,都有九寸真气,也即是说,须得经过数千次凝煞,才得凝煞完善,李清真气更高,凝煞次数亦是更高。若说小心谨慎,完成一次凝煞,倒也罢了。
但成千上万的次数,就是再如何小心翼翼,也总会有些意外,谁敢自认在数千上万次凝煞当中,会毫无差错?纵然真能小心翼翼,完成这数千上万次凝煞,然而染过地煞的真气会有侵害人身的弊端,虽说能够压入丹田,可是流转经脉时,也是极大的危险。
“不断凝煞,真气染过地煞之后,流转经脉。仅仅这数千上万次不断运转真气,就极有可能让体内经脉也承受不住,为之损伤,甚至会有断裂崩毁的下场。”李清暗自想道:“而真气中的地煞,更是对经脉有极大损伤。”
修道人心神意志比之常人要强上不少,当提前有所准备时,这数千上万次凝煞,或许不会出错。但是真气流转,对于经脉磨损,才是要紧。除此之外,真气中的地煞,也会损坏经脉,甚至透过经脉,影响体内脏腑,血肉,骨骼,经络等等。
因真气走岔,而筑基凝煞失败的例子其实不多。但是真气流转多次,导致损坏经脉,或是煞气侵损伤经脉,侵蚀脏腑血肉,骨骼经络的例子,却是极大多数修道人筑基凝煞失败的真正原因。
李清真气比寻常修道人高上不少,但却认为自身筑基危机要比常人低上一些,除却筑基法门非凡之外,更是因为自身体质不同。“金丹浸泡灵水,熬炼灵液,都使我体质改变了许多。我的经脉想必能够承受得住真气多次运转,也承受得住真气中的地煞,唯一的危机,乃是地煞透过经脉,极有可能冻伤五脏六腑。”
李清忖道:“但这一点,同样要比其他修道人来得安全一些。毕竟我受过金丹灵液改变的体质,似乎连脏腑,血肉,骨骼,经络,都变得强韧许多,但五脏六腑毕竟孱弱,事关生死,仍是不好大意。”
他盘坐在煞气源头,徐徐呼吸,缓缓吐纳。真气
与地煞融合,渐渐收回体内,压入丹田底部,再由未曾凝过地煞的真气,再度流转出来。在筑基凝煞未成之间,不可中断,否则与真气纠缠的地煞,便会脱离真气,再度溢散出去。
当煞气在丹田之中溢散出来,便会蚀伤体内。李清心中暗想:“只要没有变故,我便能筑基培药功成。”这想法未落,体内就即一震。感应到体内震荡,他露出苦涩之意:“变故……”蛊虫发作!
东都洛阳城,令狐先生游历归来。这个消息让许多人都为之安静,放心。国师李泌离京,司天台副司首则未曾归来,如今司天台只靠了那位神秘的白衣剑仙坐镇。
对于许多人而言,这个在此前未曾现身过的白衣剑仙,来历不明,本领未知,自然觉得无法安心。直到令狐先生归来,洛阳城中许多人才松了口气,尤其是司天台上下,才算放下心来。
令狐先生依然穿着一身白衣,神色平淡,随口问道:“上回传信,让你们查找的那年轻书生,可曾查到来历?”身旁有人答道:“我们往道教祖庭查证过,龙虎山上不曾收下这么一名少年弟子,也曾查阅大唐王朝所有道士的名册,并无此人。”
令狐先生脚步微顿,沉吟道:“这么说来,不曾记录在龙虎山上?”那人点头道:“正是如此,按龙虎山的说法,这年轻书生应该是个自己修行的散修之人,并非正统道门弟子。”令狐先生皱眉道:“莫非不是我大唐王朝之人?”
“这个……”那人沉吟道:“我们在龙虎山求证无果,曾另外探查,得知苏州府有个少年,曾拜入一个道士门下,修习剑术武功与岐黄之术,但不曾在龙虎山留下名号。此后,他曾医治刺史崔焕之的千金,获称苏州府第一名医的名号。另外,据悉此子也曾救下遭遇刺客时的那位崔小姐。”
“另外,上一次裴相重病,我司天台邹孝林因私心作祟,隐瞒不报,险些致使裴相病逝。最后靠了一个年轻书生的百岁覆盆子草,得以续命,据得知,这个书生唤作李清,确为苏州府第一名医。并且,一路之上,此子曾闪避伏远劲弩,斩断弩箭,初步断定,有武道大宗师之境。”
这人顿了一顿,说道:“我们有九成把握,大人要查的年轻书生,就是苏州府的李清,而且此人出自赵郡李氏西祖房,亦是常州刺史李贞一的族侄,苏州白云先生李静之的独子。”
令狐先生接过他手中纸张,观看几遍,沉思了一会,说道:“将这少年的名字,在龙虎山上挂上名,另外,把他出自苏州府的来历遮掩下来,若是难办,便将有关于他的文书销毁,不过要把出自赵郡李氏西祖房的文书严密保留。”
这人眼中大为诧异,令狐先生此举,似乎是要给这少年改换身份,不让外人查到这少年的根底来历?但他好歹也是司天台灵台官,修成坎离境的修道人,而且管理诸般消息,也是个头脑灵活的人物,当即点头下来。
这位灵台官迟疑片刻,接着又道:“李大人还未归来,而列仙飞升图被盗,那位……那位裴
先生,并没有追讨回来。”说起裴先生,灵台官面色变化,十分复杂。
令狐先生淡然说道:“此事我自然知晓,你们不必妄加猜测,既然李大人请裴先生出来,便是信任他的。列仙飞升图虽是至宝,但对于他那等剑仙人物,也并非多么重要。老夫相信他,列仙飞升图确实是失落在外了。”
顿了顿,令狐先生看他一眼,说道:“也许因为列仙飞升图的缘故,你们对他或多或少有些怨言,亦或是轻视,但你们须得知道一点……”“不论是老夫前往,甚至是李大人亲自去了,也同样是无法取回列仙飞升图的。”
说罢,令狐先生微微拂袖,往内里走去,口中淡淡道:“另外,这场大会推迟了数月,便不必在乎什么,继续推迟一月。再过一月,李大人对于这场大会的新想法,也就该有落实了。”
李清修为提升至练气巅峰,从八寸四分的真气,达到十二寸,几乎增长了将近三分之一。而蛊虫也因此受到滋养,提早苏醒。“什么时候不好醒,偏要挑这个时候?”
李清紧皱眉头,他要压服蛊虫,就要快速提升修为,然而每当修为提升,以先天元气的特性,却会让蛊虫受到滋养,从而提早苏醒。“真是难办……”筑基凝煞不能间断,但体内渐渐震荡,血气奔腾。
呼吸吐纳之间,染过地煞的真气转回体内,由经脉流转,然而被蛊虫发作所震荡,却隐隐有些难以收束,有些溢散开去,稍微刺激脏腑,使人难受至极。这也罢了,可被压服在丹田的灵脉煞气,却也不甘平静,正为之波荡。
除非真气全都凝煞功成,就可开始下一步,否则,只能尽力压服。倘若压不住煞气,从丹田溢散开来,其后果如何,李清根本不必再多想了。想要压服蛊虫,就要调动全身真气去将之镇住,只是这样一来,真气还会滋养蛊虫,让它成长得更快。
然而从眼前来看,最为要紧的并非如此,而是调动全身真气。李清要继续筑基凝煞,又要压制丹田底部的煞气,哪有余力来压制蛊虫?“蛊虫!”他咬了咬牙,深吸口气,将吸纳过灵煞的真气转入另外一道经脉。真气逆行,乃修行大忌。
李清闷哼一声,只觉脑袋也为之一空。然而效果似乎不错,那凝过灵煞的真气,把蛊虫推入了丹田。蛊虫入了丹田之内,被十二寸先天元气淹没,再也难以脱身。但它在丹田翻滚震荡,仍然把丹田搅得天翻地覆,底部的煞气开始散乱。
先天元气毕竟温和,只能让它增长,勉强凭借浩荡真气将之压住,却也不能对它有所损伤,更不能凭借真气把它湮灭。可是煞气,似乎有些不同。李清不再缓慢凝煞,而是变得十分激烈,他呼吸之间,似乎变得急促,而凝煞的真气也变得极多。
这是极为危险的方法,因为加大真气流转,对于经脉损伤更重。而真气更多,吸纳的煞气同样更多,其煞气性质阴寒,损伤经脉,影响脏腑。饶是有金丹灵液改善体质在先,也隐隐觉得难以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