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
薛婳爪子一挥,一堆东西出现在床上,几乎将裴寂淹没。
看着那一堆凭空出现的衣服、鞋袜、荷包,裴寂顾不得震惊,因为那些东西,不知为何,竟给他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他坐起身,拿起一只荷包,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片段。
一个看不清面目,但却让他觉得很是温柔美丽的女子,蹲在他面前,给他系上了一只荷包。
“好了,去玩儿吧,小心别摔了。”女子抚了抚他的脑袋,柔声叮嘱。
薛婳拱了拱他的手,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从一堆衣物中扒拉出一封信,咬着送到他面前。
裴寂拿过信,上面写着“吾儿阿康亲启”。
他心头一震,“这是母后写给我的信?”
薛婳点点头。
到底失忆了,退化成了小孩子,裴寂看见她这样居然没有觉得大惊小怪,而是直接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熟悉的笔迹,熟悉的语气……
这封信,仿佛一把钥匙,轰的一声打开了他的记忆之门,将他遗失的那些记忆统统释放了出来!
虽然这些记忆原本就是他的,但是乍然涌出来,还是让他的脑袋一阵胀痛。
裴寂捂着脑袋倒在了床上,蜷缩着身子,面容痛苦。
薛婳有些急了,他这是怎么了?
受限于现在的狐狸身份,她也不方便做什么,原地转了两圈,薛婳干脆消失在了原地来到门外,撤掉幻术,推门而入。
“阿康?”她快步来到床边,看他疼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忙倒了杯水过来,滴入灵泉,将他扶起来,喂他喝下。
“好些了吗?”她拿帕子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实在不行,只能出去找大夫了,只是这个时候医馆里的大夫都回家睡觉去了,哪里找得到人?
好在喝下灵泉水后裴寂面色已经平静了下来。
“婳婳。”裴寂睁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地轻唤了她一声。
“嗯,我在,头还痛吗?”薛婳探了探他的额头,并未注意到此时的他神色已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裴寂圈住她的腰,将脑袋埋在她脖颈处,深深嗅着她身上的气息,“不痛了。”
薛婳放松下来,这时她装作才发现床上的信件以及那些衣物的样子,“咦,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裴寂想到之前出现在他房里的小白狐,松开薛婳,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是一只小白狐送来的。”
说完他注意着她的反应。
刚才他虽然因为记忆觉醒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但身边发生的事也没能瞒过他的感知,小白狐刚消失她就出现了,这是否有些太过巧合?
薛婳作出惊讶的样子,“小白狐?哪里来的小白狐?它怎么会送这些东西给你呢?”
她的演技实在太差了。
或许只是因为她还将他当做小孩子看待,以为这样的演技就能瞒过他。
裴寂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薛婳:“或许它是替什么人送来的呢?”
裴寂:“婳婳真聪明,这些东西正是它替我母后送来的。”
“呀?你母后?它怎么知道你在这里?能够跑这么远将东西送过来,这小白狐肯定不简单,说不准它已经成精了呢。”
薛婳有意将小白狐往狐狸精的方向引导,好和自己的身份区别开来,以防裴寂联想到自己身上,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结果却恰恰弄巧成拙。
裴寂听得“成精”二字,心里不由一动,将她的手抓过来,贴在脸上,一股清冽的幽香传递到鼻尖。
先前他在那小白狐身上也嗅到了同样的气味。
所以,他的婳婳,便是那只小白狐么?
她这几天离开,就是去了京城,还找到了母后,帮他带回了这些东西。
还有之前,她总是半夜三更跑出去,如果她是狐狸精的话,那她的行为也就能够得到解释了……
裴寂目光凝在薛婳脸上。
薛婳被他看得有些莫名,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咳,既然你没事的话,那我就回房了,你继续睡吧,晚安。”
结果却没能走成,因为她的手被他抓在手里,不放。
“阿康?”
“婳婳陪我好不好,我怕。”裴寂克制着内心涌动的情绪,装作之前失忆的样子,朝她撒着娇。
薛婳以为他先前做噩梦了,犹豫了下就答应了。
“好。”
不过在此之前,她先将散落在床上的一应衣物重新折叠好,收进柜子里。
等她走回床边时,那封信已经被裴寂收起来了。
躺下来,薛婳仍向之前睡在一起时那样,轻轻拍抚着他的胸膛,“乖,睡吧。”
裴寂“嗯”了一声,在黑暗里侧过脸看着她,一眨不眨。
以他的功力,黑暗并不影响他的视力,他可以将她的眼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待身边传来平缓轻微的呼吸声,裴寂侧过身,将她揽进怀里。
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他这时才有心情梳理先前乍然恢复的庞大记忆。
八岁被立为太子,十三岁随舅父出征,在北境征伐七年,二十岁回京,行加冠礼,然而就在那一天,他的人生发生了剧变。
想到之后发生的一切,他眼中现出一抹血色,透着狠戾和恨意。
怀中的人不适地动了动,裴寂惊觉过来,忙松了手上的力道,只虚虚揽着她。
幸好,有她在身边,不然刚恢复记忆的他,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然而现在,感受着她的体温和重量,他只觉得内心空缺的一块被填满了,即便心中恨意咆哮,也依然能够克制住自己。
他狠狠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血色的记忆。
行加冠礼那天,天朗气清。
他的父皇在华盖殿内对群臣道:“朕皇太子冠,命卿等持节行礼。”
作为太子,他的加冠礼可谓一个信号,是一种权力的过度,冠礼成,则他的太子之位会更加稳固。
先前父皇偏宠贵妃所出的二哥,一直拖着不肯为他举行加冠礼,为此朝中还传出许多谣言,说父皇有意废掉他这个太子,改立二哥为太子。
这个谣言他也有所耳闻,甚至对此也有了心理准备,因为他深知父皇一直忌惮他背后的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