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谢涟目光灼灼盯着战团,心中也焦急起来,对他来说,青衣少妇虽然敌友未分,但毕竟将他从漆黑人影手下救了下来,他自然不愿看到此女败于漆黑人影之手。
但是他非但没有不自量力出手相助此女的意思,一只手还紧按着有些鼓胀的储灵袋,心中更是苦笑不已。
储灵袋中,自然便是他在莽苍冰原中收服的玄青怪蛇,这小家伙自打吞噬了上古凶兽尸身修炼有灵的寒玉邪蟾之后,便蜷缩在怪蛋中陷入了旷日持久的深眠,数月里都没有一点动静,此时不知为何,竟突然破壳而出,并且一副急着要冲出储灵袋与那噬魂鼠大战三百回合的焦躁模样。
但谢涟如何敢放它出来?
这小东西似乎尚未完全进阶便强行中断了修炼,实力比之寻常将阶初期修士尚有不足,对上堪比将阶圆满修士的六级妖兽岂不是白白送死?
此时两大王阶修士争斗之处,青衣少妇早已意识到情形不妙,不知采取了什么手段,将其余化身尽数收回,手持绿色短剑与漆黑人影战作一团。
而那噬魂鼠游走在战团周围,却再不敢轻易上前了,收回化身的青衣少妇王阶实力尽显,若没有漆黑人影拦着,轻描淡写一击都有将其重伤的可能。
不过有此妖鼠在一旁牵制,青衣少妇大半神通都无法施展,却也只能与漆黑人影硬碰硬,她原本实力便稍逊漆黑人影,再被破灭了数道化身,元气损耗之下,处境便更显艰难了,虽能保持不败,却也仅是勉强维持罢了。
“噬魂鼠,固形鬼魅,此处还真是热闹。”
正在两大王阶修士正斗的不可开交之际,头顶上空却传来轻轻一声叹息!
“谁?”
无论漆黑人影还是青衣少妇,突闻此语,尽皆心中大骇,身形闪电般暴退数十丈,仰首向半空中观瞧,显然对此人何时来至头顶竟无半分觉察!
这边谢涟也是大骇,他可是一直双目不瞬地盯着两人争斗,前一刻二人头顶半空中还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异样,但是下一刻,一道人影便极为突兀出现在那里,要知道,场中两人可都是王阶高手,交手时掀起的气浪滚滚翻翻足有数十丈高,即便是皇者存在,也不大可能悄无声息隐匿其中,但是此人便这般凭空出现了。
来人看外观像是一位青年儒生,身量甚高,身着一袭皂青儒袍,背手往那一站,虽然没有半分威压放出,却自成一番卓然天地的气势。
有些可笑的是,此人面上挂有一方黑纱,稍遮拦了一下面容,但是此黑纱没有丝毫隔绝神识的功效,乃是实打实的俗世凡物,蒙在脸上,或许只能糊弄一下凡夫俗子的昏花老眼罢了。
漆黑人影和青衣少妇显然轻易便认出来人身份,二人不由身躯一颤,身上气焰沸汤浇雪般收束体内,连带警惕敌视姿态也消失不见,漆黑人影更是抱拳干笑道:“原来是道友大驾亲临了,道友今日怎么有雅兴出城一游了?”
“怎么,道友认得我?”皂袍儒生瞥了此人一眼,面色淡然开口道。
“道友……”
漆黑人影张口欲说什么,不过目光扫及皂袍儒生面上黑纱,不由踌躇了一下,仅是点了点头。
皂袍儒生不置可否笑了笑,却又面色微沉,“道友身为王阶修士,却在刃千城附近劫掠客商,更被本人撞了现行,不知道友想要何种处置?”
“这……”漆黑人影闻言大为局促,抬手擦了一把额头冷汗,深吸一口气,恭敬抱拳道:“还请道友网开一面。”
“念在道友修为得来不易,道友可以走,但此物必须留下!”皂袍儒生说话间,单手却指向瑟缩一旁的噬魂鼠。
“还请道友法外开恩!”漆黑人影先是一喜,待听到皂袍儒生最后一句话时,不由心中大急起来,声音都有些走样了。
“此物吞噬生魂无数,若要细致牵连起来,业障可都在道友身上,道友不要逼迫本人出手除魔!”青袍儒生细长俊目冷冷盯向漆黑人影。
漆黑人影被皂袍儒生目光盯着,不由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心中知道若真是再磨蹭下去,老命可能都要搭进去,也算此人当机立断,苦笑言道:“在下谨遵道友法旨便是。”
说话间,看也不看噬魂鼠苦苦哀求的目光,双手蝴蝶穿花般结出数道印结。
数息后,手势方止,此人闷哼一声,张口喷出一团鲜血,一枚漆黑符文自其额头处浮现而出,并迎风溃散无踪。
于此同时,噬魂鼠痛苦之极哀鸣一声,身形纵起数丈之高,倒地之后浑身抽搐起来。
竟是在眨眼之间,漆黑人影已经解去自己和噬魂鼠之间的本命契约。
这也是他的无奈之举,若尚未接触本命契约,噬魂鼠便被别人灭杀,他自己遭受的反噬之重可要远甚于现在了。
“敢问道友,现在在下可以走了吗?”漆黑人影稍平复了一下体内气血,抱拳冲青袍儒生问道。
皂袍儒生不置可否点了点头,面无表情说道:“不管刃千城内抑或周边十万里内,本人都不希望再见到道友,道友好自为之吧。”
漆黑人影闻言身形微微一颤,拱了拱手苦笑言道:“已经被道友察觉身份,在下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此城周边盘桓,此外,即便道友是顾忌在下后台才不取在下性命,在下还是谢过道友的不杀之恩。”
言罢洒然转身,身形几个飘忽便不见了踪影。
皂袍儒生默然望着此人消失的方向,目光闪动沉吟了片刻,忽然转首冲一旁的青衣少妇说道:“仙子还不离去?想要本人出手相送不成?”
青衣少妇闻言面色一白,轻咬秀唇瞥了地上噬魂鼠一眼,又深瞧了远处谢涟一眼,大为不忿冲皂袍儒生撇了撇嘴,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谢涟在这边看的眼都发直了。
那漆黑人影身为王阶修士,行事是何等的张狂不可一世,皂袍儒生竟不需动手,仅是动了动嘴皮子,便让此人舍弃苦心孤诣祭炼培炼有成的噬魂鼠,更是灰溜溜逃命而去,甚至连刃千城周边十万里内都不敢踏足,又需要何等的威势?
此人莫非是皇者存在不成?谢涟心中悚然一惊,不过旋即又摇摇头,自己也觉得此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皇者存在绝大多数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之辈,非是关乎种族抑或是宗门生死大计,其他事几乎不可能惊动此等存在露面。
不过观漆黑人影和青衣少妇这两位王阶初期存在对皂袍儒生的惧怕程度,恐怕王阶中期修士都不会有此威势,此人必属王阶后期修士无疑,并且是其中佼佼者也说不定。
眼见连青衣少妇都不见了踪影,皂袍儒生盯着此女离去的方向,先是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转首看向地上萎顿一团的噬魂鼠。
此物身为漆黑人影的本命灵兽,却又被漆黑人影强行解去本命契约,没有立即爆体当场已经算是不错了,此刻再无方才凶悍模样,跟一头受了伤的寻常小兽没有丝毫区别。
但是皂袍儒生是何等样人,怎会被其现在假象所蒙蔽?如此至阴至邪口下怨灵无数之物,原本便不该出现在世上,皂袍儒生扫了其一眼,面上浮现出一丝嫌恶之色,单手冲其一指,一抹流光冲着此妖鼠当头射去。
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还萎顿一团的噬魂鼠,此刻竟忽然从地上跳起,乌芒一闪便想激射而走。
皂袍儒生面上毫无意外神色,嘴角却泛起一丝冷笑之意。
几乎同时,噬魂鼠如同突然被万斤巨石压住一般,身上乌芒嘭地一声溃散无踪,而其身躯,仅是移动稍许距离便垮塌在地,只能徒劳无功滑动着四肢,豆粒大鼠目之中也充满怨毒与绝望之色。
当然,方才它的垂死挣扎也不是毫无意义的,其身躯移动了稍许,那束流光便错开了它的头颅,转而结结实实击打在它的脊背之上。
此妖鼠凄厉之极惨叫了一声,下半身无声无息间便湮灭无踪了。
饶是如此,此妖鼠也没有束手待毙,仅存的前肢支撑起上半身,张着血迹斑斑的獠口四处乱咬,癫狂之状让人不由毛骨悚然。
最让人惊奇的,却是此妖鼠身上创口处竟没有鲜血迸出,反倒是有无数漆黑细丝蠕动交织不休,仅这点功夫,其残缺的身躯竟然补全了稍许!
眼见此情形,皂袍儒生也是眉头一皱,心念稍起,便想给此物致命一击,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出手,忽然心中一动,竟转首往一旁看去。
一道玄青乌光自远方激射而来,倏忽间便来至噬魂鼠面前,遁光溃散,竟有一条生有四只脚的玄青怪蛇现形而出。
此玄青怪蛇甫一现身,盯向噬魂鼠的绿豆大小蛇目中满是馋涎之色,蓦然獠口一张,背后出现一个面目狰狞怪鳄虚影同时,冲着噬魂鼠残躯便是一阵猛吸。
说来奇怪,那噬魂鼠稍一感受此蛇身上气息,鼠目中癫狂之意尽去,取而代之的惊惧竟远甚以往,身躯都颤抖起来,情形竟像遭遇致命天敌时发自灵魂的战栗一般。
随着玄青怪蛇吸取,噬魂鼠眼眸中挣扎之意渐去,变得坦然失神起来,自鼻尖开始,整个身躯像风化流沙化一样作一缕黑气,被玄青怪蛇长鲸吸水一般吸入腹内。
数息后,怪鳄虚影溃散无踪,玄青怪蛇惬意之极地舒卷着身躯,摇头摆尾在虚空中游走不定,却在不经意间突然发现,身旁竟有一位皂袍儒生正面色古怪地盯着它。
玄青怪蛇哀鸣一声,如同一头被吓破胆的小兽一样,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激射而回,刺溜一声钻进谢涟储灵袋不见了踪影,遁速之快,让皂袍儒生也是不由心中一动。
下一刻,皂袍儒生身形稍一模糊,几近瞬移般出现在谢涟身前不远处,面色古井无波盯着面前谢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