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于心死。
搬家那天不辞而别后，秦怡和母亲刘海娟也大体能猜到一些什么，秦怡连着给苏达拨了五次电话，苏达都没有接听。秦怡心里当然清楚，母亲的那些话对于苏达是怎样的打击和刺激，尤其是苏达现在还身处创业初期的艰难困境中。
马猴儿只顾忙着楼上楼下地搬东西，对苏达的离去毫无察觉，听了秦怡的解释，马猴儿咂吧咂吧嘴，想了一会说，“苏达这人心宽，想开了就过去了。回头我劝劝他，没事的啊！”听马猴儿这么承承诺，秦怡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
好在这两天苏达越发忙了起来，可以暂时将那些不快抛却脑后，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中。
灯饰城的张淑萍两天前联系了几十个ZJ老乡，给苏达送上了近三十份快餐的订单，加上马猴儿自己小组的六份，工作量的增加让苏达变得更加充实。
早上依旧天刚亮就出门买菜，上午备餐打包，中午前分别送往团结湖和十里河，一大圈跑下来基本也就快下午一点了。每天下午回到小厨房，苏达收拾完厨房后，就趴在桌子上算账。
小本上记录着每天的花销和进项，刨去采购和成本，数着手中的一大把零钞，苏达觉得自己的生活又有了价值。
前些天的推销被人接二连三地拒绝，自尊心略受打击，如今生意终于出现了一线转机。只是偶尔静下来的时候，禁不住想起秦怡母亲的那番话，依然犹如钢针一般狠狠扎着自己。
这天把厨房收拾妥当，苏达把围裙摘掉，用香皂好好洗了手，推着电动车临出门之前，还拿花露水朝自己身上抹了两下，为的是不让母亲闻见身上的油烟味儿。
晚上七点出头，苏达骑着电动车进了小区，把电动车锁在楼下车棚，低头检查了一下身上没什么明显的油渍油污后，才走进电梯上楼。
一进门，依旧是巴顿热情的欢迎仪式，尾巴疯狂地左右摇摆，扑上去前爪搭在苏达胸前，舌头还不住地去舔苏达的脸。
“巴顿好了好了，别舔了，听话听话。”苏达被巴顿弄得哭笑不得，脸左右闪躲巴顿的舌头。
顾敏正在沙发看电视，见儿子回来，马上起身去厨房加热饭菜。“小达，你先别逗狗了，先去洗手吃饭，妈还有事想问你呢。”
苏达哦了一声，放下巴顿，脱掉羽绒服，换了拖鞋去卫生间洗手。洗完手出来，母亲已经把两盘饭菜端上了桌，苏达端起热腾腾的米饭大口吃了起来。
顾敏对着苏达坐在桌旁。“小达，你吃着，妈问你个事儿，你能如实跟妈说么？”
苏达愣了一下，停下嘴里的饭菜。“妈，啥事儿啊，搞得这么紧张神秘。”
顾敏充满爱意的摸着苏达头发。“小达，妈就是想问你，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利么？”
苏达一下子如释重负，故作轻松，“咳！我当您要问什么事儿呢？工作挺好的，最近又卖了好几辆车。您放心吧！”说着，筷子夹了块肉扔向趴在脚边的巴顿。
顾敏笑了笑，“小达，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什么事都没让妈妈操过心，妈妈了解你。可你为什么连辞职都不告诉妈妈呢？是怕妈妈担心么？”
苏达慢慢放下碗筷，“妈，是谁跟您说的，马猴儿？！嘴巴还是那么大，没个把门儿的！”
“谁也没和妈妈说，是我自己发现的。你每天早出晚归，身上还总带着一股油烟味，你说平时坐地铁公交，可我却在街上看见你骑电动车，车后座上还有个保温箱。孩子，你说实话，你现在在哪打工呢，如果BJ工作不好找的话，就和妈一起回老家吧。你就是找不到工作，妈养着你也行啊……”顾敏想起那天寒风中儿子骑着电动车掠过身旁的样子，心头一酸，眼泪又开始打转。
苏达轻轻抓住母亲瘦骨嶙峋的手。“妈，既然您都知道了，我就直说吧。不是我诚心想骗您，是我现在的情况的确不怎么好。”苏达把公司被迫裁员，和自己暗地里租房做快餐的事全盘托出，告诉了母亲。
顾敏低着头一边听，一边默默地擦拭眼泪，她万没想到自己养病的这段时间，儿子每天居然是这么过来的。眼瞅着原本高大帅气的儿子，这段时间里变了模样，手上被菜刀划的伤口依旧可见，白白的脸蛋被风吹日晒成了高原红，原来讲究的发型现在也懒得打理，唯一不变的就是儿子每天回到家后的笑容，依然青春，依然温暖。
苏达递给母亲一块手帕，“妈，我来BJ是自愿的，我不觉得现在有多苦，我反而觉得辞职以后自己更充实了，跟您说吧，这几天我的订餐量已经达到四十盒了，每盒快餐我挣一半的话，一个月也能挣七八千呢，比我上班时候还好！”
苏达故意表现出兴奋劲儿，缓和气氛。
顾敏擦擦眼角的泪。“儿子，妈是心疼你，妈觉得你自己打拼太难了，得受多少委屈，一想起你大冷天儿跑来跑去送外卖，妈这里就像刀剜的一样难受。
“小达，咱家虽然在小城市里过日子，但咱求的是安稳和自在，咱不需要那么大压力，也没有那么多竞争。妈只是想告诉你，实在不行就别撑了，和妈一起回家吧？”
顾敏征求儿子的反馈。
苏达想了想，鼓足勇气。“妈，和您实说了吧。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儿，BJ本地的，我想和她好，但前提是我必须挣钱，否则根本没可能，所以……所以我不能回老家，我得继续干下去。”
顾敏一惊，“我怎么不知道啊，我见过吗？”
“没有，她去医院看您的时候，您还在昏迷当中。”苏达摇头。
顾敏一下子精神大振。“儿子，为啥不早告诉妈呢，可咱一个外地人要娶BJ姑娘的话，这房子可实在是个大问题。咱家条件一般，不过，妈这些年也存了点钱，里外也能凑个一二十万，不知道这点钱在BJ能买多大的房子啊？”
苏达抚摸着母亲的手，笑着说：“妈，您那点钱在BJ只能买个厨房大小的面积。您别操心，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去争取，您要相信我。”
“什么？才能买个厨房啊，这在咱们家都能买个小三居了，这钱本来是留给你结婚用的，哎呀BJ这房价只听说贵，但没想到贵得这么离谱……”
顾敏嘴里喃喃地埋怨着房价，扭头对苏达说道：“啥时候你得把那姑娘领过来，让我瞧瞧啊？！”
苏达心头一沉，“妈，现在时机不成熟，领家里来不合适，回头再说吧！”
顾敏埋怨道：“什么不合适，妈过完年就回老家了，不让妈见见人家姑娘，妈回家心里也不踏实！”
苏达又做了几次无效推脱和抵抗，最后拗不过母亲，只好承诺过些天就带家里来。
“姑娘叫什么名字？长得漂么？”顾敏也不顾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问题仍旧不断。
“叫秦怡。秦朝的秦，怡情的怡。”
顾敏嘴里“秦怡秦怡”念叨了几遍，“名字不错，也挺顺口，看名字就知道人肯定长得漂亮，我儿子眼光没问题！”
顾敏还想继续追问，突然有人敲门，苏达和母亲对视一眼，都觉得奇怪，猜不出这么晚谁会过来。
苏达起身去开门，巴顿也跟了过来。
开了门，发现马猴儿正气喘吁吁的靠在门口。“你怎么不接秦怡电话！她弟弟出事儿了，在小区门前让车把小腿给撞折了，车主直接逃逸了！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