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英语老师达成默契，课堂纪律由我在现场维持，而他对那些英语基础差的学生要求放灵活一些，对不来听课或来听课但不能完成英语作业的，不要反映到教务处去。这样一来，学生与英语老师之间的矛盾也就减少了。
绘画课一般不在班级教室上课而是选在专用画室。除了前面说到的几个根本不打算学绘画的学生，装璜班学生大部分还是喜欢绘画课程的，因此绘画课的麻烦就要少得多。绘画课是理论结合实践上课，开头先由老师讲解绘画理论与技巧，后一个钟头则为学生动手作画练习。美术专业老师由几个老师上果，这几个老师都是那种好说话的性格，他们是有名气的画家，用他们高超的绘画功力赢得学生，并不强调学生一点一滴都按他们的意思做，允许学生自由发挥。他们知道学生都不太喜欢听他们讲理论，他们也就少讲。但，几位美术老师都对我说，这些学生现在不能认识到学习理论的重要性，自认为理论部分可听可不听，今后他们都会后悔的。可以肯定地说，没有理论功底，他们想在画画上出成绩会很难。这几位美术老师也是不得不迁就学生。他们不想因自己严格要求学生，反而被不能理解他的学生们“炒”了课。
这天，我在画室里，观看学生静物素描。见学生一个劲地叫老师过去，老师只得不停地在学生中间窜来窜去跑个不停，刚在这个学生面前说完，紧接着又跑到下一个学生面前说上一阵子，忙得不亦乐乎。其实学生问的基本上属同一类问题，这些问题本应提前讲到，但因学生不愿听，老师也没讲，所以也就不知道。现在学生们坐到画版前，要用到那些理论技巧知识，肯定是茫然无知的。
因学生们的重复提问，老师不得不叫学生们暂时停下画笔，先听他讲解这堂课的必须知道的理论部分。可是，他还没讲到三分钟，学生们又没了听的耐心，都低头顾自画去了，就这样把老师晾在那里。随后又是这个叫老师那个叫老师的。老师无奈。就像个拴了线的木偶被学生提过来提过去。
忙了好一阵子，老师总算得点空闲到一边坐一会。我走到这位年近六十岁的老师跟前，对他说了句安慰的客套话。他冲我笑笑，说，“带这些学生累啊。”“您辛苦。”“能带出几个来，辛苦倒也罢了。”“这些学生画得怎么样？”“有几个好一些，多数底子都差。绘画要天赋要悟性。”“能带出几个来也是您的收获。”“我像他们这个年龄时已开过画展了。他们连描个东西都过不去。我只是尽力吧。”从这位美术老师口气可以听出，他并没对这些学生抱什么指望。他来这儿教画画也不是为培养弟子的，或许只是比我来这儿的混碗饭吃的目的要高一些。且不论老师觉悟高低，就冲这素质的百来个学生，老师还能使什么大能耐。在专业美术老师眼里，这两个班学生在绘画上没啥大前途，几个稍好点的，今后不过是能拿画笔混碗饭吃，想大出息是不可能的。而大多数想靠画笔混饭吃也几无可能。我也是这么看这些学生的。不过混饭吃的途径还是多的，不一定非得端高雅的艺术饭碗。
在我这个外行眼里，也并不是所有学生画的都不好。画是能直观的，我们不去论说画背后的语言意思，直接就它图形的色彩线条来说，总是直入眼的。我还是会对它们产生画得好与不好的看法。教室的墙上总是不断更换学生画的习作，每当我来到教室里，总为墙上那些精美的绘画习作驻足。这些习作小品透着一股灵气，会激发我许多联想，把我带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并让我沉醉在那里面久久不愿返回来。
这些图画底边上写着习作者的名字，偏偏给我最优美感受的那几幅画的作者是我不喜欢的几个学生面孔，他们的调皮难对付叫我讨厌，但我却不能不说，他们画出来贴在墙上的图画让我喜爱。或许这关乎较深的哲学问题，我不具能力说清楚。
我向学生要了几张他们的习作拿回家贴在墙上，那是几张小幅版画图案，我的老伴指着画问，“这是你买的图片吗？”“不是。是班上学生画的。”“画的？”她禁不住用手指在图画上触摸，“怎么可能？明明是印的吗。”“真得吗？简直和印的一样。这些学生一定很有才。”
“画这几幅画的几个学生在班上都很调皮，很不好管。”“我看他们很有才气。你不能小看他们。”老伴的话是对的，她比我更能理解学生。当我再看见给我画的那几个调皮学生时，心里对他们的别扭感觉逐渐地消失了。
班级的学生也不都是捣蛋的，有不少学生表现还是良好的。班级学习委员小邵，就是个让老师都喜欢的学生。他来自长江北岸较贫困农村，他是高考落榜复读一年仍没考上大学，然后随姐姐去福建沿海打工三年又来学校读书的。所以在班上学生中他的年龄偏大。
因已在社会上打过几年工，也使小邵各方面都相对成熟，处事稳重，话不多。与老师与同学都不多来往，既不掺合学生起哄找事。在班级工作中，除分配的事外，其他也不愿多管，一门心思顾自己学习。英语课老师见他认真听课，认真完成作业，因此对他也很有好感，总在课堂提问时点他回答问题，这让小邵同学产生压力，他怕这样会引起同学们对自己的注意。因此，在回答老师的问题时他会显得很犹豫。
美术课老师也总是把小邵作的画拿上来与其他同学作的进行比较点评，多是夸奖小邵画的好。这样一来还真的招来一些学生的不满，认为老师评价不公，没有实事求是说话。他们认为小邵只是画得认真，甚至可以说一丝不苟，但就作品应具有的灵性（构思布局技巧动感）未必就是最好。
在这一点上，我与那几个对老师提出不同意见的学生的看法相同。小邵的画与那几个画得较好同学的作品相比较，确实少点灵气。常说“字如其人”，画也如其人吧。小邵的画就像是小邵的人。小邵体形壮实，一张憨厚的农民脸，表情时刻严肃，穿着虽不能说土气，但实在找不到一点时尚感，就连脖子上风纪扣也是整天一丝不苟的扣紧着。一见面就会让人产生“认真”“固执”“缺乏活力”的感觉。你还会觉得如果委托他去办事，一定是可以让你放心的。
我想老师们（当然也包括班主任）对小邵同学的好感，主要是对他这个人“老实”“听话”“认真”等循规蹈矩的印象。“爱屋及乌”，由这方面的“好感”自然而然地让老师对他的画也给予好的评价。如果老师只是心里这么想倒也无事，可是公开在学生课堂上进行点评，就有些勉强。当然，小邵画的也是不错的，如果根本看不过去，美术老师也不会那么傻，非得要说小邵画得好。其实，小邵就是那种用功读书读死书的学生，在艺术天赋上还是要差一些的。像他这样用功学习的学生，两次考试都未能进入大学，也正说明了这一点。不过，对小邵这样执着的刻苦努力学习的人的潜力和前程也是不可低估的。他说五年内他会开一家自己的装璜设计公司。凭他的认真执着，这个目标对他来说并不是太艰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