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内地来南粤,第一次去见工穿衣上要注意什么呢,这是我不清楚的,是不是需要穿西装去?
我拿不定主意,也得先问问儿子。儿子说,南粤这边企业种类多,有美国公司台湾公司香港公司等,去美国公司面试最好是穿西装,而且档次不能低。
而台湾公司则是两套标准,从台湾派来大陆的管理人员,他们可以随意穿,甚至可以说穿得很随便。
儿子去台湾人工厂办事,常会见到一些台湾过来的管理人员上班时穿大花裤衩和拖鞋在写字楼里穿来穿去的。
但台湾厂对大陆员工却按军事化统一着装标准考核,常有大陆员工因着装不合他们的要求被辞退。
所以去台湾工厂面试也最好穿西装。而香港公司对员工着装却没有专门要求。
香港人讲个性自由,他们不喜欢千遍一律,这样员工在香港人工厂里干活也就不必顾虑穿衣式样问题,只要干净整齐大方即可。
但香港厂车间工人还是得穿工作服,这是劳动保护必需的。而写字楼业务人员随个人喜好穿衣即可。
并说我要去的这家工厂的香港老板,他见他们平常都是穿牛仔裤T恤衫。
儿子特别说明,我要去见的
“管代”连牛仔裤也没见他穿过,好像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是黑裤子白褂子,冬天也就在白褂外面是夹克衫。
在他这样穿衣保守的人面前,最好不要显出张扬,最好也随他保守低调一些为好。
儿子一番话让我心宽起来,那就身上的牛仔裤和短袖衫打扮吧,这是南粤打工人群最普通的装束,也显得人精干利落。
要去的这家工厂不在城区,而是在离城区二十五公里远的一个镇下面村里工业区。
在内地是很难想像一个村子工业区是个什么样子,如果依我所在内地那里
“村子”概念来说,不外乎就是那条山沟或是那座山坡上或条件再好些的公路边上散散落落地十几或几十间农家破旧的房子,不要说工厂工业区,就连
“作坊”都很难与村子联系起来。汽车沿着一条水泥大路一直往东开去,十里,二十里,三十里,路两旁都盖满了片片高高低低的又缺少统一规划的钢筋水泥外墙贴马赛克的房子。
大路中间是几排长龙似的车流,大路两边是穿着颜色不同式样不同工作服的拥挤的人流,一些人群趁着车流缓慢行驶的时机,往路对面穿来穿去,这时汽车刺耳的高音喇叭声就会同时响起,与人群发出的嘈杂声形成一片混响,使整条大路仿佛变成了热闹非凡的万人菜市场。
儿子对我说,
“您不是老问工业区什么样吗,喏,就是这样的,成百上千工厂连起来的。”几十里路下来,一直是这样混乱的热闹和拥挤不堪。
这就是
“工业区”,这就是我心向往的国家经济改革开放最前沿地带。这时还没有到我要去的那家工厂,但我已经按纳不住内心的激动,几年来日思夜盼,我终于走进了它。
肯定地说,我喜欢这里,我喜欢这儿经济气氛的人欢马闹。如果说,内地两年打工让我几乎绝望地死去,那么刚才道路两旁工业区地段热烈的经济气氛的直观感受,就似一针强心剂让我死去的心重新复活。
这才是我想要的
“改革开放”,这才是我向往的
“经济发达”。我的心情一直在激动之中。汽车到了一个丁字路口,我们的车转向北开,要在这儿过桥去。
儿子告诉我桥下的河就是
“东江”(
“东江纵队”根据地区),桥北就是我要去的那个鞋厂所在村所属的那个镇的城区。
水泥大桥桥面本已很宽,可由于过往的车流量太大,桥面不时被车辆堵死,因此交警不得不在桥两头设卡限制。
这时司机因车行太慢,老是不耐烦地发出抱怨,我内心却为这拥挤热闹暗暗窃喜,我害怕内地省份经济冷清,那种没落萧条杀伤了我的生存信念,这眼前的
“经济热流”能够为我疗伤。汽车行驶过镇区,我不能相似这片
“豪华”竟只是一个小小的乡镇,在我眼里,我所在省份当时的县城没有一个能及这个水平的,甚至可以说这个乡镇眼观能比得上内地的地级市。
汽车穿过镇区街道,街道两边拥挤的
“卖场”(被褥服装鞋袜日用品堆在露天售卖)代替了工厂。这里的人流量更是比那大路上猛增了数倍,车窗外晃动的几乎青一色的青春脸庞,人群中几乎没有老年人,甚至也少见中年人。
白天在街面上逛的,差不多都是刚从偏远山区或内地农村来到这儿的少年少女,他们虽然刚刚下了夜班,但从山沟里来到经济发达地区产生的激动,促使他们兴奋的睡不着觉,干脆脱下工作服出来逛街。
他们男男女女穿得色彩缤纷,因为这儿地摊上成堆廉价时尚衣物,有了打工收入的他们尽可以花不多的钱,让自己与家乡山村那个贫穷寒酸装扮来个彻头彻尾地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