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扶了扶有些滑落的披帛,挑眉看向传话的那个穿着一身黑的暗卫,“王爷?王爷寻我做什么?”
她容貌本就迤逦绝色,此番又借着面纱半遮半掩,更显的昳丽风情。
叶知秋挑眉一笑间那暗卫有瞬间的失神,但奈何毅力惊人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面上的神采便谨慎了很多,紧紧地盯着她,像是怕叶知秋又来一计般。
但他明显的失算了,叶知秋边整理着袖口边走到他面前,倏而抬起眸子冷冽的看着他,“王爷在哪儿。”
她说话很平静,几乎都不能算是句疑惑,连一点波澜都没有。
叶知秋许久没有等到暗卫的回答,心里有些不耐烦。
她本就是想着出府散散步,被这暗卫半途拦下来已经很不悦了更遑论还被他浪费时间。
“如果你再不回答,那么就请你回去告诉你家王爷,妾身没空,若有事情谈我瑶光榭随时欢迎。”她真是有点想拂袖而去,但奈何还是要保持点素养。
空庭日暮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既不低首垂手也不显得奴性怯懦。
她们自然是相信主子能够轻松的摆平一切,之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让她们深信叶知秋不只是个简单的内宅女子,而是深不可测。
暗卫稳了稳心神,止住脑际的冷汗,“王爷在书房,王妃,请——”
叶知秋眼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暗卫被她那一眼扫得全身僵硬,全身上下冷的如同被冰块包围一般。
“你们两个先回瑶光榭。”叶知秋临走时对着空庭日暮说道,神色淡淡。
“是。”
这头的叶知秋亦步亦趋的跟着那个暗卫,心里头的计较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南沙这时候叫住她,肯定不是为了不允许她出门这般简单的理由。他不是肤浅之人,而且经过前一晚的互诉衷肠也不可能再让他做出这么令她厌恶的事情。
或许是宫里出现了什么变故。
她从未忘记这场婚姻背后的目的。
那场交易,约定,誓言才是支撑这场道貌岸然婚姻的柱子,不是怜悯,更无关爱情。
“王妃,到了,请进吧。”暗卫低沉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抽离。
曲廊的左侧面便是南沙所设的书房,平日里不论办公也好,作画写诗也好都在这里。两进式的屋子外缀了两盏纺纱绢花的灯笼,白日里不点,晚上才会被点亮。
这是王府里出了两位主子住处和大堂外铸造的最精细的地方,同样,也是南沙最喜欢待着的地方。
叶知秋瞥了眼愈渐刺眼的日光向他颔首致意,“多谢。”
她是有些不待见这个扰了她好兴致的暗卫,但毕竟也是在其职谋其事,她也不便与他搁了脸面,还是不咸不淡的道了句谢。
推开面前镶花立绘的精致木门,一阵有些蜜甜的香味传来,虽是甜腻却并不使人不喜。
是南沙喜欢的石楠花的香味,想必是托人买了燃香,味儿倒也不错。
她走进外室反手掩了门。外室和内室都燃了石楠香,飘着淡淡青烟,穿过两道水墨的屏风,叶知秋掀开隔着内外室的帘幕,发出伶仃清脆声音。
走近后才发现南沙在作画,她便也没有出声。
叶知秋坐在窗边的贵妃椅上,揉捏着贵重的狐裘,她看向窗外香樟树下成片生长的欧石楠,蓝色紫色的混杂在一起,像是泼上了层层染料,倒也跟古色古香的房屋很相宜。
搁置狼毫的脆声将她惊醒,沉醉的心情也一时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看他搁笔,叶知秋知道要与她商谈了。这府里也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成亲,就连南沙的暗卫也是毫不知情。
“抱歉,我不知道你要出府,如果知道是这样我就明日再寻你了。”
南沙的语气有些歉意,对着她笑了一下。叶知秋摊手表示无所谓,反正都叫她来了,索性就把事情讲清楚了,这样她下次出府应该没人阻止了。
她拖开书桌前的交椅,坐了下去。
叶知秋面色沉静了下来,使她看起来慢慢地与几年前南沙所见的那位高高在上的嫡长公主重叠起来,正如同这么久过去了,她依旧没变。
南沙看她还没开口,先递了一小纸包装起来的东西过来。
叶知秋挑了挑眉接过来,“是什么?”她嘴上快些问了出来,手上动作也不慢,很快便将黄色的油纸剥开……
浓浓甜香味弥漫开来,雪白色的糖块零星摊在纸面上,糖粉包裹着娇软的糯米芯子。
是她最喜欢的藕心糖,以前在宫里经常吃,后来就再也没有碰过。
她怔愣了好一会儿,看着那些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藕心糖心绪有些飘散,记忆里六岁前,南沙也很喜欢送她这些好吃的,藕心糖、杏仁酥、驴打滚、雪花甜饼……
尽管吃了很多,记忆里也留下了很多味道,但最喜欢的还是藕心糖。
她犹疑的用两指拈起一块软糯甜香的藕心糖送进嘴里,一瞬间席卷舌尖的甜腻熟悉的让她心中悸动如雷击鼓。
眼底泛起反射性的水汽,她细细的品味着藕心糖的味道,很甜,真的很甜……太甜了,其实她并不是那么喜欢,但是却觉得很好吃,比任何珍馐都要好。
她吃的美食有很多,从小作为一个国家里唯一的嫡长公主,她吃的凤髓龙肝不比任何人少。
但那些食物都只是通往胃部,而只有六岁前吃的这些甜甜的糖,是通往了心脏。
叶知秋眨了眨眼睫,从眼眶滚落下一串有些冰凉的泪水,落到藕心糖上。裹在糖外的蔗糖粉有些变得粘黏,不过她不在意。
泪珠在油纸上打着转,她却将藕心糖一块一块的塞进嘴里。
南沙带着笑看她吃下那些糖,他知道叶知秋喜欢藕心糖,小时候她总是因此多给他几次笑脸。
幼年时平静的内宫里,有着他们太多幸福开心的回忆……
不只是有藕心糖、杏仁酥,驴打滚和雪花甜饼,还有红梅秋菊,、夹竹桃、雪梨、一串红。
叶知秋吃着吃着忽然笑了出声,越笑眼泪掉得越厉害,她咽下最后一颗糖,只觉得甜到了心坎里。
多久了,多久没有觉得嘴里下咽的东西有了些许滋味。
酸辣也好,苦甜也好。
稚齿时候的美好回忆一幕幕的呈现眼前,却逐渐变得模糊,她有些时候经常想不起各自的脸庞,只能依稀的听见欢笑声,打闹声。
今日吃着藕心糖,忽然将许多年前开始破碎的记忆拼凑起来,清晰的烙在心里。
六岁以前的所有时光,是她两世叠加起来最幸福的几年。上辈子,她单亲,家里只有一个母亲;而这一世她却有个完整的家庭,甚至还是最尊贵的公主。
有着全天下最富裕,最权重,最厉害的父母。
她抬起袖子将面颊上的泪痕快速拭净,就算这一切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但它至少还曾存在过,留下过一星半点的痕迹。
叶知秋捏紧了手中的黄色油纸,将其揉成一团。
包裹着自己对童年最后的追忆与遗憾,丢进了熏炉里,渐渐的燃成灰烬。
“谢谢。”叶知秋深吸了一口气,把即将又要涌上来的情绪压制下去,淡淡的微笑着,“那么,现在我们来谈正事吧。”
“你还好吧?要不再等你缓一会儿。”南沙摆了摆手,推了一杯热茶给她。
说实话,他也没有料想到叶知秋对藕心糖的反应会这么大,他以为最多就是勾起她的回忆有些伤感罢了。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叶知秋的上一世有多么凄惨,就连死,都是担了两条命。
这一世才开始的六年,给她的幸福与冲击,早已远远超过了一切。
而当这一切完全破碎的时候,她都还不能接受。
原来……她又要孑然一身了。
叶知秋捧起那杯热茶浅浅的啜了一口,冲淡了口中腻人的甜味,有些发抖的手才渐渐平静下来,垂下眼的那一瞬间,眸中千变万化的神色最终归墟为了沉寂。
“我没事,你说吧。”她一向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刚刚失态不过是因为太出乎意料。
南沙见她确实没什么了,就清了清嗓子,沉了脸色。
“慕家,动手了。”
南沙将每一个字都咬的极重,落到叶知秋心头时更是心头一烫。
“你说什么?!”叶知秋将手中的茶水洒了些出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南沙。为什么会是慕家最先出手?那分明就是南沙父亲那辈结交的兄弟之氏……
但很快她就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其中利弊。
为什么会是慕家最先出手……其实这个道理冷静下来想是非常简单的,首先,慕家世代从武,个个都是军营里混出来的铁血汉子。
手中握的兵权相当于掌握了乾顺帝的半壁江山,不得不令他忌惮。
忠臣最终会变成奸臣的原因一般来讲只有一个,那就是来自帝王的猜忌。
手握滔滔军权,掌握皇宫命脉,权倾朝野无人能挡怎么能不引起皇帝的恐惧以及猜疑,于是本就狼子野心的武将世家,在皇帝下定决心斩除之前,动手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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