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宥收下了那盒极乐销魂丹,把小老儿打发走了。
第二人拱手言道:“鄙人乃是齐地方士韩固,得遇海上神仙传授长生之法,愿教之以君侯、君上。”风宥细观此人,纶巾羽扇,道袍木屐。虽能从气质上能看得出其已过中年,但脸色红润细腻,毫无衰老之象,飘飘然有三分神仙意概。
对这样的人,风宥虽然不信其言,但也不敢轻慢:“先生请在招贤馆少歇,在下即刻安排先生入梁都大阴阳府。”
“多谢君上!”韩固轻摇羽扇致意,而后起身飘然离去。
轮到第三人了:“在下乃是阴阳家术士邹阔,深通阴阳消长五德终始之妙,吾望梁国山河,有王者之气,特来进献国运策论。”老邹阔面目慈祥眼睛微闭,身着麻褐手持竹仗,腰佩玦玉,髻插玉簪。
历朝历代对术士望气之事,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一山不容二虎,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庙堂人君历来最关心的就是江山稳固与否,所以一旦有望气术士言说何方何处有天子气或者王气,当朝者都会不遗余力地将之毁坏消灭。以至于史书上诸如此类的记载屡见不鲜,某帝役使百万民力挖断山脉引水成河泄某地王气,某王埋黄金数十万金以镇某地王气,也有某人因头顶之气皆成龙虎而险遭杀身之祸……
风宥客气地回答道:“先生先往大阴阳府暂住,等在下王城之行回来后再聆听先生高论。”
“那我就静候君上了!”老邹阔扶着竹仗慢腾腾地走了。
风宥当即叫来卫虎,让其安排这些人入庸地,又写了一封信给家宰钟鸣的信函让卫虎转交。信中风宥叮嘱钟鸣要好好地安顿这些慕名而来的方士、术士,不能有丝毫怠慢。这些有才华的人脾气又大又古怪,要是服侍不周另投了他国,对梁国来说那是巨大的损失。打心眼里风宥不求这些人真能做什么事情,但风宥要以对待高士的礼节对待他们,从而得到礼贤下士的名声。千金买千里马骨,千里马自来。
卫虎领命办事去了,风宥则拿起手中的木盒把玩起来。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地躺着九颗丹丸。大如雀卵,色如黄金。拿起一颗来凑近鼻子一闻,腥咸之味甚重。风宥深嗅一吸,药味立刻窜入了咽喉肺脉。初时没什么感觉,但数息后突然一股奔腾翻滚的烈焰从小腹烧起只往心头烧来。一瞬间风宥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浑身发热口干舌燥……
麻利地把丹药放回了木盒中,连饮了几大口冷水后,才将那蠢蠢欲动堪堪压制住。感叹道:“极乐销魂,果然名不虚传。”
风宥刚才的窘状都让风愆尽收眼底了,本着拉风愆下水的目的,风宥又拿出丹药,来到风愆面前,递到了其面具与下巴之间的空隙处,道:“极乐销魂,当真霸道。冰山玉人,你也来试试,看看你有没有大欲。”风愆一把把风宥推开自己站了起来,白玉面具上顿时散发出一阵寒气,“赶路要紧!”
风愆和风宥又上了四马驾辕的奢华车驾,率领着侍从们以一日百里的速度向王城进发。其实以骏马的脚力来说,日行三四百里不成问题,倘若真有急事,不惜马命往死里跑,日行六七百里也是可以的。但风宥此行有的是时间,即便以日行百里的速度赶路,只要十天就能到达王城,十天时间风璧南征未必能结束,风宥一个人着急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与其如此倒不如游山玩水忙里偷闲,停车枫林晚夜,露宿桃源密处,走马看妩媚江山,赏绝幽奇胜美景……
一路山饥餐渴饮晓行夜宿,享受着天地自然的大美妙处。庖厨献时鲜珍馐之美味,伶优作声色舞乐之娱豫……
风宥完全沉浸在优游享受的乐趣当中去了,风愆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冷冰冰一言不发。风宥曾特意安排优伶给风愆演出逗笑解闷的小戏,试图逗其一笑,但发现是对牛弹琴,风愆似乎更本不会笑。风宥也曾趁风愆睡觉的时候偷偷地摘过他的面具,但每次都让风愆发现,每次都略施小惩。但越是神秘的东西就越是勾起人的好奇心,风宥不仅记吃不记打,反而越发地变本加厉了。
十日的时光很快过去,风宥的车队进入了阔别已久的王城,豪奢的车驾引得城中路人纷纷侧目争睹。因为几大国进驻也为原本破落的王城注入了新鲜活力,店铺客栈纷纷重新开张,从四方诸侯国用来的人摩肩接踵地走在大街上,熙熙攘攘地追逐着属于或不属于自己的名利……
商弼原来开在王城的客栈没有荒废,反而越做越大。一条街的铺面都是商弼的产业,这里货售上至鼎彝礼器、漆器珠宝、丹砂金器,下至油盐酱醋、柴米茶酒、针头线脑。你要是有门路,中原人甚至可以在这里买到戎狄的战马狐裘,戎狄人可以买到中原的弓弩剑甲,而这些都是戎狄与中原列国互相禁运的东西。因为这条街市拥有手眼通天的能力且在这条街上一切以钱说话,所以这条街也被称为孔方街。茶楼酒肆、赌场青楼也都相继开业,一掷千金的豪赌和戎狄狐姬的别样风情吸引了无数列国追慕之徒,纷纷来到了这块销金窟、风流地。而这块地方也是梁国细作施展手段的绝佳宝地,多少列国的庙堂机密军机大事在这里被刺探汇总呈报到风璧的君案上了。
风宥四马驾辕的车驾来到了孔方街街尾的高衙朱门前停下了,朱门打开一队人赶忙出来迎接风宥来了,为首之人是一个华服佩剑既有威严的中年人,名为范然,他掌管着这条孔方街。
说起范然,他是商弼的心腹家臣,此人一向深居简出从不轻易露面,纵有公卿贵胄相邀,也是断然回绝,就是诸侯国君上门也得与之分庭抗礼,威严气势直逼当年结车连驷为孔子扬名的端木子贡。却为何今日突然屈尊降贵亲自出迎,莫非那四马驾辕的车驾中有什么高人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