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噌”的一声,完全没有金铁交鸣该有的声音。
风宥满心忐忑地睁开眼,见范然手中的宝剑已然断成两截,且断口光滑如镜,风宥提剑检查自己手中剑的剑刃,却没有丝毫损害,不由得大喜过望:“就要它了,范公不会不割爱吧?”
范然扔了手中的断剑,“哪里的话,君上喜欢,在下就好事做到底。请君上回府焚香沐浴,我即刻命府中工匠为此剑打造剑鞘包缠丝绦,晚间时分送到太史府。”
范然想得如此周到,风宥也不好说什么。“好!我这就回去焚香沐浴迎接宝剑。”
随后两人出了密室,宾主交谈尽欢后,风宥离开了范府,回到了太史府。焚香沐浴之后,吩咐家仆在自己屋前的院中放置盛雨之器,以便测量明日的雨水数。
天色尚早,风宥坐在了房中的案几前,拿出笔墨,按照神算子的解卦之法,自己也试着解解卦,解着解着,就从中看出了端倪,然后顺藤摸瓜,继续探索着深藏在看似简单的阴阳爻之下的天机……
沉浸在卦理卦象中,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金乌西落,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时门外有府中小厮通报说范府上有人送东西过来了,正在门外等候。风宥道:“赶快让进来。”
不多时,从外面进来了一个精干的范府仆人,抱着一只长长地漆木长匣,见到牧赐恭敬地说道:“我家主人命我将此物送到君上府上,请君上笑纳!”
风宥接过长匣,打开来一看,硬木剑鞘雕刻精美,黑红两色的丝绦缠绕在剑柄上,既美观又能方便抓握且恰到好处地掩藏了此剑的奇特质地。
风宥对此剑爱不释手,一番检视之后欣然收下了,让这个仆人顺便给范然带回去了一双玉璧和一只犀角杯全当回礼。
仆人一走,风宥立马叫来了自己府上的家仆,“去给我拿块大骨头来。”没一会儿大骨头拿来了,莫名其妙的家仆还问呢:“少主,你要骨头干嘛?”
风宥接过大骨头,和这个家仆打趣道:“你说这人骨头和牛骨头哪个更硬?”
家仆一个劲儿地直摇头:“不知道!应该牛骨头更硬吧!”
“好了!忙你的去吧!”打发走了家仆,风宥关上门,迫不及待地抽出宝剑,对准放在桌案上的大块牛骨一剑劈下,不出风宥所料,此剑能削金断铁,区区一块骨头自然不在话下。这样一来,就算昨夜晚的持刀骷髅再来,自己也不用怕了,也终于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了。
不停手地把玩着这件神兵利器,为剑取名的事情就成了眼前要紧之事了。风宥本想破解剑身上的篆字铭文,却不想一向自负多才的自己却犯了难,上面的字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只能请老太史,老太史说这些多是失传的奇字、孤字,自己也不认识,最后搬了一大堆古籍给风宥说你自己查去。看着那高高一摞竹简兽皮,风宥顿时打消了解读这些文字的念头。回到房中,抱着宝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夜风宥睡得特别香,一觉起来已是辰时,开门一看果然天空中乌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了,看来那神算子果真有些本事。在屋中烧起红泥火炉,架上烤上羊腿,温上烈酒,准备好一切消遣之物,风宥与外边的天气耗上了。
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停,申时云开见日……
测量了院里盛雨器皿中的水量,风宥不禁对那神算子刮目相看了,这么大的能耐有点脾气也真的不算什么。
悬着未取名的宝剑风宥就直奔了南市,神算子早就等在卦摊上了。他微闭着双目,正在调气养神。见风宥到了卦摊里,神算子一改镇定本色,长叹一声沮丧地说道:“昨日放出狂言,却不料漏算错算,今日天雨已证我之错,请公子随意处罚,在下绝无怨言。”
“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停、申时云开见日,得水三尺三寸,先生算得分毫不差,在下正想献赌金呢!为又为何口出此言呢?”今日一天风宥都在房中观天计时,风云雷电出现的时辰与神算子昨日算出的时辰一丝不差,连雨器中的雨水风宥都拿衡量之物量过,真足三尺三寸之数。
神算子又叹一声:“每年三四月冰化雪消之时,有黄鲤自百川清海游集龙门之下,竞相跳跃,一年之中,能跃上龙门者只有七十二尾。一登龙门,云雨随之,天火烧其尾。登不上者,点额曝腮。方今春深,时过惊蛰,鱼龙乘时变化,乃我漏算之处。”
风宥还是没明白:“鲤鱼跃龙门,与先生漏算有何联系之处啊?”
“今日大河龙门处有一金鲤化龙成功,初化之鱼龙法力虽弱但亦有龙威,因此今日雨数受其影响,多加了一点,为三尺三寸四十九点!”
风宥的衡量器只能量到几尺几寸,至于四十八点还是四十九点根本测不到,心悦诚服的风宥早已带着五十两刻金来付卦资了,却不想神算子自己道出了自己的漏算之处了。这样一来,反倒让风宥有些不好办了。“此地不方便说话,请先生移步叙话!”
风宥和神算子进了一家酒楼,要了一间二楼的雅间点了几样好酒好菜。布置雅致的房间里风宥与神算子对面而坐。风宥给神算子倒上酒,“先生请!”
神算子亦是豪迈,一大杯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解卦失手,老朽甘愿受罚!”
风宥拿出了一包东西放到了神算子的面前:“一点之数可以忽略,就全当先生赢了。这里是刻金五十两,请先生收下。”
神算子把钱财又推回了风宥面前,倔强地说道:“错了就是错了,任凭发落。”
风宥微微一笑,手指蘸着水在桌面上画卦:“无妄卦九五爻动,乾为天为龙,震为雷电,爻变后乾变离为火,互卦中藏巽,巽为鱼。以先生的才智,不会看不出其中的天机吧?!”
神算子又微微一笑,似乎对风宥的质疑还是不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人千虑必有一得。无妄卦初爻至四爻为大离之象,大离为南方还有大火之意,近日南方七宿中有一奇星亦名大火星。同时二至四爻为正反艮,艮为少男,乃是两个少男一个在一个不在的意思。艮卦的本意是停止,所以我从无妄卦中看到的不是鲤鱼化龙,而是两个少男为了让南方的大火星之灾停止而忙碌奔波,对吗?”
风宥刚才还以为神算子不过尔尔,可闻听了这番解卦之辞后,就只剩下对神算子无尽的崇敬之情了。
神算子又问道:“无妄卦三爻至上爻形如大巽,巽为风,公子姓风,想必那位与公子同来又回去的少男也姓风吧?”
“风宥、风愆,先生所言不错。”风愆之名是风宥为了叫着方便给他取的,除了自己外别人都不知道,而神算子能算出来,果然神算。
最后神算子意味深长地言道:“无妄卦与卦变之后的噬嗑卦皆为凶卦,公子要小心了!”
风宥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两次遇袭的遭遇,还莫名其妙地得罪了什么东皇陛下,想想都觉得此行不利,今天被神算子点破,更觉危险重重了。那个什么纸骷髅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来偷袭,风宥虽得宝剑足以自卫,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安全。
风宥赶紧恭敬地深施一礼:“请先生教我!”
神算子道:“不敢言教!老朽解卦出错,按照前言仍凭发落。这样吧,我答应帮你做三件事以抵惩罚如何?”
风宥如蒙大赦:“多谢先生!那在下就客气了!第一件,此地妖族首告先生泄露天机多戕生灵,它们恨不得食先生之肉,寝先生之皮。在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望先生稍稍收手。第二件,先生帮我算算那大火星星位对应的地脉穴位在哪里。第三件,请先生为在下的宝剑赐名!”
前两件事情如果能解决,风宥就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什么东皇陛下,什么纸骷髅都不用怕了,此番北上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第三件事情,纯属得了便宜卖乖之举。
神算子思量了一番道:“第一件我答应!”
风宥大喜,总算不负胡隐所托。问道:“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不该问我,要问卦象。”神算子道。
“卦象?”风宥不解其意,又开始在桌子上画卦。
神算子提醒道:“大离者,大龟也!”
风宥若有所悟:“难道大火星星位对应的地脉穴位在一只大乌龟身上?!”
神算子吟道:“楚有神龟,死二千岁矣,巾笥藏之庙堂之上”
“多谢先生!”楚国庙堂之上的大龟甲应该就是地脉穴位所在了,此事终于有眉目了,风宥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了。
“第三件事好办!”神算子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展开来上面是《周易》全文。“闭着眼睛挑一个!”
风宥依言闭着眼睛随手一指,睁眼看自己指到了第五十卦。那边神算子道:“鼎卦上九:鼎玉铉,大吉无不利。寓意吉祥,你的剑就取名玉铉剑,怎么样?”
“好!就叫玉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