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里的青年穿着红色婚服,剑眉如画,若不是萧骛亲眼所见,恐怕只会以为眼前的人只是睡着了。
赤丹对躺着的尸体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的全身心都放在了萧策身旁的那把剑。
潜意识告诉他,这把剑就是神器龙渊。只是这把剑不知为什么,浑身暗淡无光,像是人间最普通的铸剑师铸出的最普通的剑。
赤丹打量着龙渊剑,俊眉紧蹙,询问缘衣:“这是龙渊,怎么会如此平平无奇。”
缘衣看了一会儿,肯定道:“这的确是龙渊,当年这把剑被我打落凡间,我还是记得它的模样的。”
赤丹很信任缘衣,闻言道:“既然是龙渊,那就不用管它究竟长什么模样了。”
龙渊已经找到了,但是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刚才我还能感受到沙棠的气息,但是现在突然感受不到了。如果沙棠的最后一块元神碎片找不到,即使有了龙渊也没什么用。”
缘衣双手撑住棺椁边缘,正欲说些什么,一直听着赤丹说话的萧骛突然冷声道:“几位虽是仙家,但是这神剑乃是我大楚的。如今大楚正值国难,这神剑是大楚最后的救星,朕绝对不会让你们将神剑取走的。”
这把剑是用来救沙棠的,赤丹唯一的妹妹,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的。
只见他眉眼冷冽,眼含讥讽,流露出了神族的威严,语气不屑:“你觉得你可以阻止我取剑?”
虽然被人嘲讽,但是萧骛却并未生气,而是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把剑本就是我大楚开国皇帝的佩剑,如今我大楚国难当前,急需这把剑,还望仙君体量。”
赤丹道:“真是有意思。这把剑乃是万年前,因战乱掉落凡间的神器,因机缘巧合被你们什么开国皇帝捡了去,怎么就成你们的了?莫非你们大楚是只能靠神器才能于天地间立足吗?”
最后一句,话尾上挑,带着十足的挑衅意味,像极了缘衣,听的君旻眉头紧蹙。
两人的语气太像,君旻心里生出了难以言喻的感觉,好像赤丹和缘衣之间有了他插不进去的亲昵。
这话也太难听,将大楚的成就都归功于神器,好像他们都是一群废物一样。
一直顾忌几人身份的萧骛气笑了,倏尔冷了脸色,似笑非笑道:“几位身份是朕这个凡人惹不起的,但此事事关我大楚数万百姓,朕是不会退让的。毕竟我想,这天界的神仙也不能随便伤害凡人吧。”
赤丹眼神微动,萧骛说的没错,天族若是敢随意伤害凡人,就是违反天条,会受到天道的惩罚。
赤丹虽然活得比萧骛久,但是出生几万年来他一直待在苍梧山,心性单纯。后来在凡间寻了沙棠的元神碎片五百年,但是也并未怎么接触什么居心叵测之人。
但是萧骛不同,他出身皇家,自古帝王无情,他的皇位是踩着森森白骨,踏着白玉阶上清洗了三天三夜的鲜血才登上的。若论揣测人心,耍阴谋诡计,赤丹远远不是萧骛的对手。
赤丹的神色明确地告诉了萧骛,他猜的没错。萧骛最是擅长先兵后礼,见赤丹脸色微变,他又软化了态度,毕竟这几位他得罪不起,轻笑道:“仙君勿动怒,我只是一介凡人,当然不能与仙君作对。这剑既然是天界神剑,自然是该归您的。刚才听仙君的意思是想用这剑救人,而且您已经寻了很久了。”
萧骛走到赤丹面前,“既然您已经寻了那么久,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就先借我一用,退敌之后,必将神剑归还。您看如何?”
缘衣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看着萧骛。萧骛这人虽为帝王,但是能屈能伸,心思又深,懂分寸,知进退。
最关键的是这人的确很聪明,聪明又不自傲,她很喜欢。
她心底有个想法。
赤丹回过神来,嗤笑道:“你不过是一个凡人,我若是想得到这把剑,不用伤你,我也可以拿到这把剑,何须和你谈判。”
萧骛还没说什么,缘衣哼笑道:“这把剑,我是要给我徒弟的。”
她看向萧骛,露出一个微笑,柔声道:“而且忘了告诉你,我不是天族,而是魔族,不受天条约束。”
这是缘衣对萧骛露出的第一个笑容,明眸善睐,眉眼含笑,娇媚撩人。
君旻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了,眼里蒙上一层阴翳。看向萧骛的眼神竟多丝杀意,五指聚拢,紧紧攥起。
萧骛被缘衣的美貌迷惑了一瞬,回过神来,笑了。他和君旻想的不一样,他在皇宫长大,从小被别人欺骗,利诱,他最是擅长揣测人心,从缘衣的笑容里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算计。
她觉得他有利可图。
有时候利益才是两人之间最牢不可破的关系。
萧鹜轻笑,“缘衣姑娘想要什么?”
君旻这才明白缘衣的意思,于是压下心底的杀意,竖起耳朵,等着缘衣说话。
“利益也不一定就得现在兑现,先留着吧。”
萧鹜面色淡然,嘴角微扬:“好的。”
赤丹皱眉,哼了一声,心里也明白萧骛说的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了。
君旻扯出一个微笑,“既然谈妥了,那我们先把龙渊拿上,再去找沙棠的元神碎片吧。”
赤丹和萧骛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君旻又看向缘衣,见缘衣也同意了,才伸手取龙渊。
然而在君旻快要碰到龙渊时,刚才黯淡无光的龙渊却突然间爆发出金色的光芒,神器散发出的力量,逼的君旻步步后退。
缘衣反应最快,几人还没站稳,缘衣已经从身后接住了被震得最远的君旻。
一双软若无骨的的手散发出的微弱热量,隔着薄薄的衣物传到了君旻的身上,一丝红晕渐渐染红了君旻的耳朵。
缘衣十分奇怪地看着君旻,“你这脸怎么一时白,一时红的,你受伤了?”
君旻晃着红彤彤的耳朵连忙摇了摇头,从缘衣怀里起身,像个良家小媳妇,小声道:“我没事,师父。你不必担心。”
这毕竟是自己的徒弟了,还为表真心给自己下了生死契。缘衣想了想,皱眉追问:“真没事?我刚才看你取龙渊之前就脸色发白,莫不是上次你被九尾妖狐伤到了?”
想到刚才自己的不对劲儿,君旻神色微动,但是转瞬即逝,笑道:“师父多虑了,我没什么事,可能只是没有休息好。”
缘衣盯着他看,好半晌,君旻仍然什么都不说,她也就不管了。
毕竟如此拙劣的谎言,他既然说了,她就姑且装作相信了吧。反正她问过了,他自己什么都不说,便是出了事情也和她无关。
等缘衣真不问了,君旻眼里划过一丝失望。
君旻内心很矛盾,他既希望缘衣追问,知道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又担心她知道了会担心。如今缘衣不管他了,他又开始难受了。
君旻脸上带了些嘲意,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
缘衣收回关注君旻的目光,重新打量起龙渊来。
赤丹不解,“这剑是怎么回事?”
萧骛这时候才从地上起来,他是一个凡人,远远不如缘衣他们能抵挡神器的威力,若不是神剑察觉到他们没有恶意,萧骛恐怕已经交代在这儿了。
听到赤丹的话,萧骛踉跄着身子走近观看,龙渊还是像最初见的那番模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此剑怕是生了剑灵了。”缘衣道。
君旻走到缘衣身后,“剑灵?”
赤丹解释道:“剑若是生了剑灵,若想再碰这剑,就得取得剑灵同意,否则谁也碰不了剑。”
“但是我们来了这么久,这把剑都没有反应。此剑剑灵不愿面世。”缘衣凛着神色道。
若是剑灵不愿出来,那便是找到龙渊,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块废铁罢了。
赤丹盯着龙渊久久不语,眼眶发红,有些绝望,难道他寻了五百年,寻来的却是一场空吗?
一时间墓室陷入了安静
萧骛捂着犯疼的胸口,思索了一会儿,建议道:“他既然不愿意出来,那想必是有什么原因的,既然如此,我们进去寻他。山不来就我,我便就山。”
萧骛话音刚落,赤丹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暗淡的眼神瞬间射出了光芒,“没错,我们可以进去。说不定可以说服剑灵,让他出来。”
萧骛抿唇,又打碎赤丹的妄想,“可是我们根本碰不了神剑,又如何进得去?”
缘衣打量了一圈周围,又看向了赤丹,若有所思。
“沙棠的元神碎片。”
“沙棠的元神碎片。”
缘衣和君旻异口同声道。
赤丹和萧骛疑惑地看向两人,赤丹不懂这事怎么和沙棠扯上关系了,而萧骛是纯粹地不知道沙棠是谁。
缘衣看向君旻,并未惊讶君旻能猜的出来,她懒得开口,眼神示意君旻解释。
君旻面皮微微泛红,轻声道:“赤丹找了五百年沙棠的元神碎片,然而最后一块元神碎片却一直找不到,刚才赤丹说这里有沙棠最后一块元神碎片的气息。再加上,这里的墓室以凤凰眼做结界,画上画的应该也是沙棠,这一切都在证明,这座墓室的主人和沙棠的关系不一般。或许,沙棠的元神的碎片可以帮助我们进入龙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