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微扬,又问道:“为什么?”
君旻抬眼,“啊?”
什么为什么?
缘衣轻笑出声,“为什么她是个傻的?”
所有的人目光都随着缘衣话语结束落在了君旻身上。
君旻眨了眨眼,唔了一声,一双干净的眼中渐渐染上羞涩,他哪里知道“她”为什么是个傻的,他的心根本不在上面。
君旻的窘态落在缘衣眼里,她眼底渐渐多了些笑意。
下面坐着的听客没有认真听他的书,说书人也不恼,而是打趣道:“公子,我知你娘子貌美无双,惹得你都忽略了我的故事了。你看,你娘子的话你无处可回了吧?”
话音刚落,身边的客人都大声笑了出来,但是那笑意都是善意的,并无什么恶意的嘲笑。
君旻的耳朵也在这善意的笑声中越来越红。
缘衣却不乐意了,冷了脸色,视线在棚子里转了一圈,哄笑的声音渐渐消失。
君旻看到缘衣冷了脸,耳垂的红晕渐渐褪去,嘴角渐平。
缘衣见了他这模样,不知怎么的心下有些烦闷,自己也没说什么,怎么又露出一副我欺负了他的模样,不由啧了一声。
君旻脸色微变。
说书人混迹江湖多年,这察言观色的功夫最是炉火纯青,见气氛有些尴尬,一甩手中的芭蕉扇,打圆场道:“小公子忘记了,那我就再说一遍,多大点事儿啊。”
君旻嘴角越发平了,却还是点头答应了,只是脸色越发不好,因为缘衣似乎不太开心。
是不是我忽视她的话让她生气了?
说书人见他这模样,脸上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手中蒲扇轻轻一挥,接着道:“话说这陈安丰啊,对张家姑娘于桃林中遥遥一面便一见钟情。陈安丰本就面冠如玉,又有盖世之才,张家姑娘正值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没过多久就对陈安丰情根深种。本是一对神仙眷侣,但谁料张家姑娘生来便身患顽疾,大夫诊治她活不过十八岁。
果然不到十八岁的时候,张家姑娘身体就每况愈下,直至一天彻底倒在了床上,药石无医。日复一日,病魔将一个好好的姑娘折磨的骨瘦如柴。
但是有一天,一个游方道士路过张府,留下一个救命的方子。”
说书人说到这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传说啊,在遥远的北方有一株神花,可以治百病,保准药到病除。
但是说到这花具体长什么样,那个道士也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于是所有人都以为这道士不过是个骗子,但是陈安丰不信。他坚信那朵传说中的神花可以医治张姑娘的病,于是不顾众人劝阻,既然决然地背起行囊,踏上了寻求神花的路上。”
他叹了口气,“陈安丰找了整整三年,终于在极北苦寒之地找到了那朵传说中的神花,那花通体雪白,周身却流光溢彩,世间最美的琉璃也比之不过。旻旻之中有道声音告诉他,这就是可以救张家姑娘的神花。
陈安丰喜不自胜,狂奔着摘下了那朵神花,但是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说书人语调高昂,却戛然而止。
即使已经听过一遍了,众人也还是不由屏息凝神,伸着头指望说书人接下来的故事,有些妇人和小姑娘甚至悄悄红了眼眶。
说书人说书的确很厉害,口若悬河,就连君旻也不由地想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
9只见说书人慢腾腾地叹了口气,接过小厮递来的热茶一饮而尽,然后做作地清了清嗓子,调足了众人的胃口,但就是迟迟不说接下来的故事。
明明已经听过一遍了,但是一群人还是像群嗷嗷待哺的雏鸟眼巴巴地盯着说书人的嘴巴,偶有性急的直接扯着嗓子喊:“老头你快点啊。慢吞吞的,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被这么粗鲁的呛声,说书人也不脑,悠哉游哉地吹了一口手中刚端上来的还冒着热气的白开水,像喝上好的铁观音一样,笑眯眯地啜了一口,还待再低头啜一口时,他顿住了。
他不怎么灵光的耳朵清楚地听到缘衣嗤了一声。
想到那天晚上,说书人及其自然的将手中的白开水递给了小厮,动作平缓却及其快速,然后双手捋了捋衣领,清了清嗓子,一挥蒲扇,“变故啊,就在这时突然发生了。神花离地的那一瞬间,突然间天崩地裂,谁也没想到雪崩了。”
说书人似乎觉得言语上的表现远远不够,于是大张着双臂想要表现雪崩的厉害,嘴里同时也为雪崩配上音,“砰地一声,积雪铺天盖地从天而降,陈安丰来不及躲就被埋在了深雪中。”
众人随着说书人的停顿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说书人摇头叹息,“但是陈安丰命大,被一位上山打猎的猎户救了。只是他受的伤太重了,最终没有撑住。临死前,他拖了那位猎户,请求他将神花送至张府,并将身上所有的钱财都给了猎户作为报酬。猎户为陈安丰的真情所感动,于是不远万里地将神花送到了张家姑娘手中。
张家姑娘的身体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过是张家富裕,靠着各种名贵的药材才能将身体吊了三年。
谁也没想到这么吊了三年,竟等来了生的希望。那神花果然能救张家姑娘的命。
没过多久,张家姑娘就痊愈了,听说了陈安丰为她做的事情后,她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不吃不喝整整三天。”
下面有些小姑娘和妇人已经隐隐有着啜泣声,个别感性的男人也红了眼眶。
君旻听到这里眉头微皱,看了一眼一旁无聊打哈欠的缘衣,眼中有些晦涩不明,随后转过头等说书人交代结局。
“出来后,张家姑娘跪别父母,收拾了一些行囊,去了极北苦寒之地。后来那位曾经救过陈安丰的猎户再次进山时,在曾经救下陈安丰的地方遇到了张家姑娘的尸骸。”
说书人有些唏嘘:“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这话已结束,下面本来啜泣的声音像是突然打开了门阀,哭声愈发大了。
缘衣嗤笑一声,“你说,这张家姑娘是不是很傻?”
缘衣这话明显是问君旻的,但是一个满脸鼻涕眼泪的姑娘像是有人骂了她的偶像一样,瞬间就怒了,也不怕缘衣了,“你懂什么,张家姑娘和陈安丰只见是绝美的爱情,你又怎么会明白。”
说话就说话,说完还一脸鄙视地看了一眼缘衣,明显就是说你这个残暴的人是不懂爱情的。
君旻皱眉,眼神微凉,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那个姑娘,小姑娘撞上君旻的眼神,禁不住打了个寒噤,红眼睛深处溢出了恐惧,浑身发凉。
恐吓的效果达到了,君旻终于收回了看死人的目光。
缘衣看到了君旻的动作,她也不在意,只冷笑道:“陈安丰为了救她,连命都丢了。陈安丰不就是白死了,这还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