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死寂之后,她僵硬地转过身,清清冷冷的月光下,望见的竟是霓旌笑吟吟的脸,已经噎到嗓子眼儿的一口气瞬间呛进肺管子,忙捂住嘴,才将咳嗽声压了下去。
霓旌一脸无奈:“这就吓着了?”
云渺渺惊魂甫定,诧异地盯着她:“……你怎么在这?”
她耸了耸肩:“方才瞧见你出门,便跟来瞧瞧。”
“……”敢情她这斗篷是白裹了。
“你就是在这遇上那邪祟的?”霓旌问道,朝四周张望了一圈。
云渺渺点点头,又心生迟疑:“你跟来时可有被师父发现?”
霓旌低笑一声:“怎么,还怕我向你师父告状?”
“我只是怕师父担心,那日我也只是看到一个背影,若是那邪祟当真化作山中弟子模样,就难办了。”
霓旌望着不远处的余音阁,四下静谧,并未察觉到什么古怪。
“你一路走到这,可有发现什么?”
云渺渺犹豫片刻,道:“方才,看见端华长老出去了。”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霓旌心念一动:“你怀疑长老?”
云渺渺微微皱眉:“不……也不能这么说。”
她方才也仅仅是“看到”而已,诚然怀疑的念头的确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但说到底眼下只是她的妄加揣测。
霓旌,眉头微皱。
她在天虞山修行之时,端华还不是长老,此处也没有什么余音阁,她倒是听说过长琴长老门下有位名唤陆端华的弟子,天赋异禀,所学无一不精,想必用不了几年便能出师,不过那会儿她并无心思留意,后来杀了人,被逐下山,就更无瓜葛了。
关于这位执法长老,她听闻的仅仅是其行事作风一丝不苟,恪尽己任,就连其他门派的弟子都晓得,天虞山上下,但凡在外门待过的弟子,对这位长老都是敬畏有加。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何我两次察觉到邪气,都在余音阁附近。”
霓旌笑了笑:“听起来不像是凑巧啊。”
云渺渺愁眉紧锁:“山下四名弟子失踪,既未找到那四人,也未查明是何人所为……”
“所以你怀疑有妖邪混入山中,对这些弟子下手了?”霓旌领会了她的意思。
云渺渺点点头:“天虞山本是天地灵气汇集的仙境,本不该出现这等状况,师父便是有心立刻查明此事,这会儿应当也分身乏术。如今各门各派怀疑我这个从魔界活着回来的弟子暗中作祟,若能早日将其抓住,盘问个清楚明白,我也能自证清白。那孽行踪诡谲,它起初是冲着魔尊去的,不知魔界可有头绪?”
霓旌沉思良久,摇摇头:“尊上的仇家多如牛毛,我再旁侍奉的年岁尚浅,但就我所知的妖邪里似乎并无擅长幻术,且有本事动用虚梦千年这般庞大的术法之人。我也曾暗中留意,不过这邪祟对付尊上不成,竟然来天虞山作乱,若山下弟子接连失踪一事与之有关,无论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这罪名倒是落在你的头上了。”
“我眼下更担忧那四个失踪的弟子可还活着。”云渺渺神色凝重。
落入妖邪之手,就此杳无音信,怕是凶多吉少。
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该有个地方藏人才是,出事之后,山门上下便立即戒严,无论是妖邪还是那几个失踪弟子,都应当还未离开天虞山……
“被困住了……?”她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一念头。
霓旌一愣,似是灵光一闪:“天虞山方圆百里,都笼罩在驱邪大阵的灵泽中,修为高强的妖魔尚可忍耐些时日,但要想长久地待下去,就须得汲取灵气和精元,否则原形毕露不过是迟早,只消不是个刺儿头,都晓得拿软柿子捏。”
云渺渺一惊:“你是说这妖邪掳走那些弟子,是为了继续维系自己的伪装?若一直抓不到这孽障,那岂不是!……”
“只怕还会有人遭殃。”霓旌接过她的话,眸光微沉,“与这孽障交过手的只有你和尊上,若是尊上在这就好了,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
提起魔尊,前一瞬还在沉思中的云渺渺面色一变,被她瞧个正着。
“尊上这几日……没再来过?”
云渺渺的脸色比方才又沉几分:“没有。”
“不至于气到这个地步吧?”她面路狐疑。
云渺渺眉头微皱,淡淡道:“我如何晓得他怎么想的……”
诚然那晚是她先挑的话,但也不过是随口一问,要教她用不染的也是他,为何最后倒像是她做错了什么?
当初要杀他的不是他的师尊么,同她有什么干系?难道眼睛长得像,也成了他动怒的由头?
简直小心眼儿!
这几日下来,她才晓得,忍一时当真越想越气!
瞧着她憋火的样子,霓旌哑然失笑。
“我这几日也不曾回去,不然也能帮你探探口风。”
“不必了。”云渺渺顿了顿,斟酌之后又补了一句,“我是仙门弟子,魔尊的心思与我无关。”
这话说得,怎么听都有股子酸气儿,霓旌觉得好笑,笑盈盈地冲他眨了眨眼,“其实我可以用水镜瞧瞧尊上眼下在哪儿,怎么样,一起看?”
云渺渺一僵,嘴上虽说着“不必”,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朝她掌心渐渐凝起的水花瞥去。
月光照得那水花清波粼粼,于寂静中缓缓凝出水镜的模样,霓旌侧目瞄了她一眼,犹豫不决,却又想看个究竟的眼神这会儿瞧着尤为有趣,她目露狡黠,一挥手,水镜中划开圈圈涟漪,正缓缓凝出画面。
“算了。”云渺渺忽然避开两步,环顾一圈,今晚并未觉察到杀气,也不见那孽障,不宜久留,道了句该走了,便转身走入竹林,留下一脸错愕的霓旌捧着水镜,啼笑皆非。
“还挺有骨气,说不看真就不看啊……”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水镜中已然浮现出的重黎的脸,一如既往地板着脸,只是这神色,不知为何有些凝重。
她轻轻“啧”了一声,将水镜化去,步伐轻快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