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留下的挤作了一团,不愿意留下的都离开了。我若此时现身去找顾青,只怕会给他带来不便,几番犹豫之下回了草屋。
草屋,门开得很宽。
可我清楚的记得离开的时候门是被关上的,小心翼翼的靠近,在十步之遥时玉狸从草屋走了出来。
他靠在门边,低着头,手中不知在把玩着什么。
看到玉狸的一刹那我也是大吃一惊,转身就走,玉狸道:“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要走了?”
我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提心吊胆的走了过去,“你怎么会来?”
我的声音小得可怜,底气不足。玉狸这几日更难捉摸,说翻脸就翻脸,在没有找到能打败他的方法前,都不愿意发生直面冲突。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我想避开就能避开,比如现在,玉狸挡在门边,压根就没打算放我进去。
他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悠然,“玉府是我的家,而这里是玉府的一角,我为何不能在这?”
关于这个问题实在无法与他争辩,江晋亥把顾府给了他,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无论我多不想接受,事实就是事实,不需要人们主观上的接受。
玉狸打量着我,冷笑道:“真没想到,你的本事远远出乎我的意料。”
“你没想到的事情可多了,远远不止这一件。”
“是吗?可是过了今晚,有些事情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一切都回归到最初的位置,这一切的一切!包括你,还有他们!”
他的目光转向了方桌,趁此间隙我身子一侧,到了方桌旁边。
玉狸并没有阻拦我,而是笑道:“劝你还是安安静静的多陪他们一会吧,能多一秒是一秒,毕竟过了今晚,就再没机会了。”
玉狸挥挥衣袖,大摇大摆的走了。
屋外,阳光正好,天朗气清,树影婆娑。
一切看起来都很祥和且平静,殊不知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玉狸策划了一个月的阴谋,在今晚就会揭晓,心中很是期待又被莫名的恐慌满满占据。
心中默念“阆苑”,睁眼时白雾缭绕,仙池的水叮咚作响,转了一圈,师父竟然没在,叫了几声,“师父,师父!”可惜无人应答。
泄气的在地上坐了下来,眼前是用花藤编织而成的秋千,秋千上偶有几多细碎的花朵,或白,或粉,或黄,或紫,藤蔓上绿叶田田,层层之间彷佛泛着绿波,荡漾在仙池上,心中跟着一荡,一种奇怪的感觉让我心头一颤,飞身坐了上去。
手握着花藤,心中一阵暖流流过,原本压抑的心情得到了几分缓解。
师父很少离开阆苑,今日凑巧不在,他会去哪里?师父知道玉狸的目的吗?他会告诉我吗?想到这些问题顿时就没了心情。
从秋千上一跃而下,突然想起月老曾说过自我走后师父常去月神殿走动,立马揽来一朵五彩祥云,驾云去了月神殿。
我没有立马进去,而是在殿外看了很久,殿内,月老的声音远远传来,“在外面偷看了这么久都不打算进来吗?”
我蹑手蹑脚的走进大殿,咧嘴一笑,甜甜叫了一声,“月爷爷!”
月老摆着一张臭脸,毫不留情的骂道:“臭丫头,你还敢来!”
我努力堆起一张灿烂的笑脸,问道:“月爷爷,师父,我师父在这吗?”
话音刚落月老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他放下手中的笔,沉着脸,“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的,哼,原来是有其他的目的。”
月老看起来很生气,越是这种时候更要笑。我挽上他的手,小嘴甜的更像抹了蜜,“当然是来看你的,顺便问问师父有没有在这而已。”
“我看你明明是来找你师父,顺带看看我罢了,我若不叫你出来,只怕你现在早就溜走了。”
救出七夜和蓂荚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月老说得太对,我竟无力反驳。
他见我答不出话,埋怨道:“你这没良心的丫头,枉我这么疼你,却一点都不把我这个孤苦伶仃的老人放在心上。”
他甩开我的手,我又主动挽住他的手臂,他再一次甩开,我死皮赖脸的再一次挽上,“我真是来看你的,月爷爷连我都不信,还口口声声说真心宠我。再说,你有我呀,还有师父,怎么能算是孤苦伶仃呢?”
月老蹙着眉,轻轻戳了戳我的额头,“你这个臭丫头,你,你,我牵线去,不跟你贫嘴。”
月老转身就要走,我再一次问道:“月爷爷,师父真没在这吗?”
月老摆摆手,“你师父的腿长在他身上,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也请不来,更留不住!”
气馁的出了月神殿,一时之间不知道还可以向谁求助。
突然,体内的真气开始倒窜,在全身肆意游走,心心牵挂草屋里的七夜和蓂荚,只能先回草屋再作打算。
心中默念“草屋”,身子一轻,回到了草屋,方桌里的变光不停的变大,而白光的那一团白色的物体也日益变大,它蜷曲在一起,无法辨认它的形状。
我调息了一下体内的真气立马就将那团白光压进方桌,不过片刻那团白光又从方桌里冒出,迟疑了一会,再一次出掌。
那团白光十分抵制,我一掌打去感受到一股同等的抗拒之力。它在抵制我的真气,缓缓收了掌,那白光在方桌上飘来飘去,最后绕着我浮动一圈。
我顺着它移动的方向而移动,今日白光有些异常,要不要告诉玉狸?
正当我犹豫的时候方桌开始发出“砰砰砰”的声音,似乎有东西要从方桌里挣扎出来。
“七夜,蓂荚,是你们吗?”我低声问道。
没有回答,方桌的震动越来越强烈,有东西在撞击,撞击的频率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如果是七夜和蓂荚最好不过,如果不是七夜和蓂荚又是什么呢?
玉狸曾说方桌一毁,蓂荚就会跟着魂飞魄散。若要挣脱而出的不是他们,方桌一旦被毁,那七夜和蓂荚就会面临魂飞魄散?
想到这里,我的额头和后背已渗出冷汗。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有些手足无措,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缓缓运功一掌向方桌打去,不管方桌内有什么,先压制再说。绝不能让它毁了方桌才是关键。
方桌内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拼命的向外冲,我收了右掌,只留左掌用力,右掌一吸将白光吸了过来,然后聚集全身的真气一掌将白光压制到方桌里,方桌那股要破桌而出的力量也在瞬间平息。
气喘吁吁的在地上坐了下来,全身没了力气,索性躺在地上,才觉得舒坦了不少。
月神殿,在金光普照之下熠熠生辉。
空旷的大殿中,月老摆弄着各种红线,东方璟斜握在贵妃椅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一面铜镜,铜镜里出现的正是我所经历的种种画面。
月老叹道:“既然如此担心,为何不直接出面?还要躲到我这月神殿里。让我骗她!”
东方璟眉眼低垂,浑身都散发着高不可攀的仙气,“你知道我不能插手所有的事情,又不愿看她伤心难过,只能避而不见。”
“你三番两次出手救她,难道不算插足其中?”
月老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东方璟却站了起来,他白衣而立,迈着缓慢的步伐,“看到她处于生死一线之际,我又如何能真的坐视不管?”
“哎!”月老叹道:“前世因,今世果,逃都逃不掉,只是苦了丫头,只能独自承受。”
东方璟缄默不语,他望着大殿之中的红线,眸光一点点凝聚,“还是没有找到吗?”
月老摇摇头,“也不知这丫头把她的红线仍去了哪里,找了一千年都没有结果。”
“如果一直找不到···”东方璟顿了顿,“会怎样?”
“如果一直找不到,丫头就必须面临一次又一次的轮回,直到找到红线,解开前世的种种纠缠,方能真正的重生!”
东方璟苦笑一声,“如何才算重生?忘记前世的一切?”他缓慢的走出了大殿,问,“你恨我吗?”
月老停下手中的动作,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道:“没有爱就没有恨,真爱又如何恨得起来?我把你们都视作孩子一般,无论是人是神,都难逃情劫,若非如此,我这月神殿又有何存在的意义!”
东方璟不在答话,挥手一揽,祥云飘来,腾云而去。
月老看着东方璟离去的背影直直叹气,眸里的沧桑是上千年的见证。
夕阳西下,美景如画。
白光消停了不少,我也得以喘息的机会。
在草屋外随意溜达了几圈,顾单领着一群百姓从草屋路过,那些百姓看到草屋后议论纷纷,似乎颇有兴趣,顾单冷着脸道:“那是玉府的禁地,绝不能私自靠近!”
身后的百姓听了之后,纷纷咋舌,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都觉得不过一间普通的屋子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一直跟在顾单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惊讶的看着我,四下回望了一番,我安慰道:“你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