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刚刚发生的海战,赵勇忽然之间觉着自己应该重新看待自家师傅了。教他武功的丘道长曾经说他师傅是个真正逍遥于世的人,他那时懵懂,不懂何为逍遥。不过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看过魏晋那些隐士的生活后,他便觉着如同陶渊明一样的活着便是所谓的逍遥了,可是今日所见,让他觉着自家这师傅好像没有那陶渊明般的逍遥,而是大食这人间烟火了。这坚船利炮,在这海上,又有谁能撼动自家师傅这买卖呢,大概那丘道长所谓的逍遥,指的是自家师傅这实力足够强,所以才能逍遥。
反正自家师傅肯定不是陶渊明那些隐士了,虽然他不热衷于朝堂上的事情,但是以他现下这实力,怕是想要染指那就染指了。
赵勇独自在外边游历了这么多年,特别是在草原上两年多的经历,让他对于力量的认识更加的清晰。这个世间,从来都是有了实力后,才会说话有人听的。便如同他现下这般,若是有富可敌国的实力,怕是那害了他一家的韩某人,他顷刻间便可拿了对方的人头了。又如在草原和在大金这两年,他自己若是有实力,又何苦会绞尽脑汁,防着自己被人家算计呢。
看向远处的大海,赵勇一时间心潮澎湃。难怪史书上有人喊出这样的话,大丈夫生不能五鼎而食,死得五鼎而烹。还有那刘邦和项羽所说的大丈夫生当如是。
“主公,这风浪大了,还是下去。咱老孟这些日子可算适应过来了。哦,刚才主公可听到轰鸣声。这是怎么回事。哎,这怎么就多出三条船来了。别说。主公您这师傅手里可真是有这些奇巧的东西,这大船,这能载多少货啊。额,主公,咱们等到了南边后,什么时候动手做那事?”
身子好些的孟明此时刚从舱室里出来,对于刚才发生的战斗,他根本就不清楚,但是船上的开炮声他还是能感觉的到的。出来后。对这些都是好奇,看到赵勇站在船舷处远眺,便来到他身边问了起来。
“那事?嗯,那事却是要办,但是眼下却是不着急了。”孟明的出现,打断了赵勇的思虑。不过刚才看着这大海,赵勇突然之间觉着自己的人生目标却是有些渺小了,自己这些年来,完完全全的被仇恨蒙蔽了自己的眼睛。以至于心性都受了影响,这要不是出去历练,经历了塞外草原的杀伐,估计心性还会坏下去。不过虽然心性好了。但他的思维却是老受这报仇的局限,他突然之间觉出自己的小来。想到这里,对于这报仇一事。他反倒是觉着不那么着急了。此时再一想那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忽然就理解起来。何为君子,真的不是穿上儒衫。带上纶巾那般简单了。
“也是,主公,咱老孟可是受不起这风浪,咱先下去了,你自己可要保重,哎,这船咱以后是再也不想坐了。这罪遭的,下地狱大概也就这样了。”孟明自然是不知道赵勇此时的心思,他自顾自的就又下了船舱,甲板上的风浪和颠簸,让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了。
…………
大船顺风南下,又过了几日,便来到一处海岛,赵勇知道,这是自家师傅在海上弄出的一个基地,当初他还来过呢。
还在外海的时候,就有小船出来,引了这大船,沿着一定的航道进了这岛子里头。再然后,赵勇就看到码头了,上边有人,已然有和他们一般大的船停靠在那里了,然后忙忙碌碌的在卸货。
这进港的大船身后那三条拖曳的福船,此时也是有人马上上去接管。对于这些,赵勇也仅仅是看看。老海马上就带着他们这一行人下了船,然后又换成了另外一条船,这条船却不是什么刚才他们坐的那大船了,而是一般的福船,赵勇知道,这是要带他们沿着大江口回大宋了。看来师傅麾下这些大船,并没有被大宋那边的人知道,撑死也就是海上的海盗们知道罢了。
换了船后,这船便把赵勇等人载着向大江出海口而去。现下赵勇也是知道他这师傅的海上基地在什么地方了,便是在临安府所在海岸的对面,那个喇叭口外边。这里是一处群岛所在,大宋朝廷在这群岛中的最大岛子上也是有驻军的,但是其他小岛子,却是有些没人管的。他师傅这基地便在其中一座比较隐蔽的岛子上。
此时虽然是冬日,但是大江口上,仍旧是船来船往,大都是福船,也有江船,不过却走得不远,而且此时没有风浪,他们才敢出这大江口子,来到这海中。
福船逆流而上,好在风向控制的比较好,即便慢也没有慢上多少。赵勇站在船头,向船的前方看去,突然有一种想要快点下船的感觉。他知道,这是一种归家的感觉,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思念。四年了,一转眼他在外边就漂泊了四年,却是不知书院里那些同学现下如何了,他自己的学业现下看来也是耽搁了许多了,这次回去,先是要去书院看看的。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赵勇正站在船头思虑,却突然听到这海面上有丝竹之音传来,然后就是这歌声。
此时海江相连处,风已然小了,这声音听得也是格外清晰。赵勇仔细倾听,便是在自己这条船的前边。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忽的一声,一个比较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是林治平,是了,是他!”赵勇忽然想起来了。
此时赵勇却是看到在他这条船前边不远处,一条相对较小的船上,几个道人正在那里对酒放歌,那其中的一个青年道士,便是他的师兄林治平。既然那林治平在这里,教他武功的师傅丘道长自然也该是在这船上了。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又是一阵歌声传来,此时赵勇却是看的很清楚了,那船上的道人真的是丘道长,他正在抚琴,而他对面坐的道人却正在吹笛子,他那师兄林治平却是在拉这胡琴。
此时天空中却是下起了小雪,没有风,雪花就这么静静的飘落到了那船上,众人丝毫不觉着冷,仍旧在抚琴放歌。
“师兄,林师兄,是我啊,小勇,丘道长!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赵勇看清楚后,很是激动的喊了起来。此时在这里遇到故人,他自然是高兴了。那小船离着他们也不是很远,大概有个米的样子,他于是便大声喊了起来。
此时正在船上专心抚琴的丘处机却是一愣,因为他听到有人喊他。抬头一看,却是对面正逆流而上的大船上一个少年在喊他,仔细一看,却是赵勇。
“呵呵,治平,你那师弟现下终于回来了,看来逍遥子说的不错,这小子没有白出去历练。”说罢,右手抚了自己的胡子一下。
“师弟,此子便是那年和我那徒儿比武时差点走火入魔的孩子?”此时丘处机对面的道士也是停下了吹奏,看了一眼对面船上的少年后,对丘处机问道。
“正是!”
“大勇!你回来了,哈哈,太好了。我和我师傅要去海外游历!不能和你说话了!赵公子正在书院等着你呢,快回去!”
林治平此时也是起身,对着对面的船喊了起来。少年人心性都为成熟,遇到彼此好友,如此欢呼,也是再正常不过了。若是没有海水相隔,估计两人会欢快的跑到一起拥抱一下子。即便如此,此时赵勇和林治平彼此之间也都是高兴十足,对着对方张牙舞爪的。
“师兄,你还好!丘道长还好!”
“都很好,你放心!我师父说了,让你好好练剑,不对,是练刀,等三年以后,你我要再比试一场!”
“比就比,哈哈,我等着你,师兄!”
“保重!”
“保重!”
两船相遇,然后很快就错过。一个顺流而下,一个逆流而上。两条船上的两个少年,却仍旧彼此相望,互相招手。
此时赵勇不知怎地,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眼角有些湿润。见到林治平,在这种场合,真真是巧合。离开书院这么久,突然回来,突然遇到故人,这让赵勇情不自禁的就被感动了。
“师弟,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的那件事吗?”此时,丘处机对面那道人手捻胡须,若有所思的对着丘处机问了这么一句。
“哦,记得。那年我还领着治平亲自去了一趟塞外呢。呵呵,师兄算的还真是有些意思,现下塞外牧民,已然被统一起来了。帝星现于北,哈哈,难道指的是那草原上的蛮人?”
“或许,但我最近夜观天象,发现这帝星又是往南边来了。呵呵,大概是我看的不准。茫茫天道,又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看的明白的。”说罢抚髯一笑。
“是啊,不过师兄能算到这里,就已然是泄露天机了。要我说,还是逍遥子说的对,这天下纷纷扰扰,有多少所谓英雄都想笑傲江湖。呵呵,可是又有多少人能笑到最后。”
“不见武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那对面道士跟着就来了这么一句。
“哈哈,师兄已得其中味道,哈哈哈哈,来,师兄,你我继续抚琴放歌,治平,你来伴奏!”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很快,几人便又开始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