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今日紧俏的供应已全部售尽,就连平常人们不爱买的酱油都卖的底朝天,要过年了嘛,总要多添点调料的,排在后面的人失望而归,瞄了又喵,只余一些不要票的高档物品,手里这点钱还想留着买点肉过年呢。
哗啦啦的人群三三两两的四散走着,宁溪抬起头观察着四周的人群,拣那衣衫整齐,却两手空空的人跟上去。
到了城南的一条巷子里,院落紧密的排列着,人声喧嚷。
宁溪看了看四周,喊住一个三十多岁包着头巾的妇女道:“大姐,大姐。”
余召云回头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宁溪忙上前道:“大姐,我是西原那边的村上人,来城里给亲戚送吃食的,结果亲戚家锁门了,能在你家坐一会儿吗?”然后又低声补充道:“我的包有些重,又不想背回去,你看”
余召云一听吃食两个字眼前一亮,看着小姑娘土里土气的红棉袄,跟自己家的农村亲戚一个样,拉住宁溪的手,亲热的道:“走,到家里坐会,这天怪冷的,喝口热水。”
她带着宁溪进去后,让宁溪坐下,先倒了碗开水,才过来说话。
屋子里摆设不多,桌椅茶几沙发倒都是齐全的,还有个两米左右的雕花柜子,看着很有些年头的样子。
“小妹妹,你都有些啥吃食,我都要了,这大过年的,得让家里吃顿好的。”余召云随手拿下头上的包巾,露出一个黑色的长辫,配合着圆圆的脸蛋,显得年轻许多。
“大姐,我给你看看,你需要什么就拿什么,给我减点重量就行。”
说着话,宁溪放下背包,开始往外掏东西,嘴里念叨着:“有晒干的面条,鸡蛋,玉米面,红小豆。”
“都是正稀罕的吃食啊,你这面真白啊,从来没见过这样白的面,我都要了。”
“我这亲戚家是干部家庭,我妈怕他们挑嘴,面粉是隔了一次又一次,才筛出最细白的面做成面条带来。”
“这样,你这些都是拿着票和钱也买不着的好东西,我知道你们村里人缺钱更缺票,我按市价两倍给你钱,再给你点票,我有糖票,布票,煤油票,你想要什么?”
“糖票、布票都成。”
算了一遍后,余召云给了宁溪二十六块钱,并半尺布票,两斤糖票。
宁溪也不懂这时候的物价,看她念念有词的样子,也不像蒙她,只细细的记下她念叨的价钱,好以后有个参照。
等算好所有价钱后,宁溪不欲多留,还得赶紧去置办点要紧东西,遂说有同村人等着一起回去就要离开。
“妹子,看你小小年纪就能做主的样子,以后家里还有什么东西要换点活钱的,尽管来找我,这城里每月就那么点供应,我就是攒着工资也没地花。”余召云心满意足发出爽朗的笑声。
等宁溪出门,她又像想起什么来一样,说等一下,回头在柜子里抓了一把花生,塞给宁溪。
宁溪笑着道谢告别。
且不说余召云越看越高兴,越觉得自己运气真不错,竟然买到了这些不要票的吃食,尤其是这精面条,回头给弟媳妇带一把,月子里正好吃,妈应该会说点好话了吧。
冬日里的太阳就是个样子货,虽照的地上亮堂堂的,可丝毫不见暖意。刘梅母女二人等了宁溪这么久,冻的直跺脚。
“妈,一个小丫头,你还这么小心,看吧,她包里明显空了,咱们赶紧去问问,说不定还有什么好吃食呢。”
“走吧,走吧。”刘梅下定决心朝宁溪走的方向追去。
转过拐角却不见踪影。
“大婶,大姐,你们是在找我吗?”
宁溪突然出现在刘梅母女身后,刘梅一个不妨,哆嗦了一下。随即道:“小丫头,你刚才倒卖粮食的事我都看见了,你还不知道吧,城里最近在严抓进城倒卖的农民,这抓进去,可是不死也得脱层皮。”说着还做出一副吃痛的样子。
宁溪闻言,哭丧着脸道:“婶子,我好害怕,我包里的东西都给你好不好?”
见宁溪果然害怕,刘梅目的达到,开口道:“我也是农村出来的,知道农民攒点口粮不容易,这样,你把包里的东西都给我,今的事我就当没看见。”
呸,原来是个想空搜套白狼的。
“大妈啊,我正经走亲戚,你拦着我作甚?”宁溪将背包正了正,大声道。
看着宁溪变脸,刘梅有些始料未及,她本只想威胁一下,占点便宜,黑市的吃食她可买不起,家里眼看这年都过不去了,乡下的婆婆还等着她孝敬呢。
她顿时有些慌乱,兀自虚张声势的说:“我有个亲戚就是管这一块的,我跟他说说,放了你,你背包里的吃食我都按照供销社的价钱给你。”
说着话,眼睛还一直盯着宁溪鼓鼓的背包看。
这里面肯定不少好东西呢,看来谁家都不宽裕,刚才那户人家也没要多少,自个今可占了大便宜了。
“是吗?婶子,那你帮我说说情,我有个同村的大叔,今带着一扁担麦子给扣下了,你能给要回来不,要回来我包里的东西都给你。”宁溪面露惊喜道。
“哎呀,这算是什么,你先把东西给我,我去给你说情,一句话的事儿。”
“那咱一起去,顺便把我前面藏得一筐粮食给取出来。”
刘梅本就是敷衍,一听她还有一筐粮食,想着这村里人再怎么缺粮,也比她这城里卖粮吃的人强啊。
便不再拒绝,与她一起往前走,一路想着如何将她手里的粮食都弄过来。
晃悠晃悠的就到了县委这一片,宁溪背着个空包走的轻巧,刘梅挎着个篮子走的气喘吁吁,道:“你先把你包里的吃食去取出来给我,省的待会见了人不好说。”
“不着急,还没到呢。”
待看到那有些熟悉的大门,宁溪一溜烟就跑进去了,只留下满心妄想的刘梅在原地发愣。
刘梅看着宁溪进了县委大院,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