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喜悦让队里愁眉苦脸的大人们都充满了希望,忙着用盆,用桶,用缸,用各种能盛水的容器放在房檐下接着雨水,孩子们受到的训斥也少了,甚至敢提要求吃口干饭了。
大路边的小理发馆却一反常态,没有喧闹,没有躁动,只有东倒西歪在屋子里打着呼噜的男人们,谁都没注意同样熬了一整夜没合眼的卖冰棍的男人,起身收拾东西,悄悄打开门骑上自行车迅速走开了,他骑得飞快,仿佛后面有人在追一样。
雨慢慢小下来,六队的小路上来了几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手里还拿着棍子,气势汹汹的走到了宁溪家门前,敲了敲门。
去开门的正好回家休息的宁成,看见这阵仗有些胆颤,只把门开了一个小缝道:“你们找谁呀?”
“李军家怎么走?”打头的一个二杆子一样的人问道。
“你从这个坡下去,往左拐第二家就是。”
来人转身就顺着门口的长坡走去了,宁成忙跑进屋告诉爸妈这个大新闻,看着像是来找麻烦的,他脸上不由露出喜色,跟爸妈仔细描述了刚才这几个人的神情。
宁满明厉声道:“把大门关好,不管发生啥事,咱别出去。”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急切的敲门声,宁成犹豫着不敢再去开门,却听到外面传来喊声:“会芬姐,满明哥在吗?我爸家被人砸了,能不能让我满明哥去看看?”
听到这声,宁会芬拦住了宁满明,她起身去开门,门打开后,是一脸慌乱的兰花。
“李建呢,发生什么事了?”
“本来以为他们兄弟俩都在下面呢,可是刚才李周上来找我,说是家里来了几个要债的人,还把家里给砸了,让我去找人,我才知道,他们兄弟俩都不在家。”兰花说的语无伦次,宁会芬让她先进来,站在院子里。
仔细问了才知道,原来是说李军李建欠了别人钱,人家上门要债来了,结果两兄弟还都不在家,就剩下一屋子老老少少和女人们,毫无还手之力,眼睁睁的看着家里的水缸脸盆,碗筷都被砸了个稀巴烂,好不容易李周跑上来找人,结果却发现二婶也不知道人去哪儿了。
李军家隔壁住的也是一户姓李的,可是听到动静连出来看都没看一下,李周找完他二婶,又咳着去找他四爷五爷去了,心里想着一定要把那几个人给美美的打一顿,再把家里的东西都赔了。
等宁会芬跟兰花说完话,一起出门时,看到李家族里的几个老头小伙子们,都拿着铁锹撅头什么的朝这边过来了,兰花看到这阵势,忙跟着一起去了。
宁会芬悄悄从窑洞上方的空地上过去,正好站在李军家院子的上方,她伸着头看了看下面的情况,只见院子里的簸箕,水桶,扫把什么的乱扔了一院子,还有鸡娃猪娃在乱窜,李军妈正坐在院子里边骂边哭。
旁边站着的族人手里的工具已经放下,却没看到一个外人。
李老汉蹲在地上跟族里的人说着情况,原来是一大早这几个人就直接冲进来,说是李军借了他们三百块钱,他们自是不信,可是来人拿着借条,都有红手印的。
找来上小学五年级的孙女读了才知道,上面写着因为买种子买菜买粮等等原因,李军多次跟他们借了钱,写了很多借条,加起来三百多块,有零有整。
李军媳妇不相信,说是没钱,然后那伙人就开始砸东西,乱砸一起后,看着实在砸无可砸了,转身就走了,走之前撂下话说:“十天以内,让李军来还钱,要不然县武装部见。”
这几个凶神恶煞的人,真是来无意去无踪,李家族里的人愣是连面都没见着,想打一顿出气都不成。
天空慢慢放晴,队里的喇叭开始响起,李家族人看一时也无法解决问题,便说要回去上工了,也都不想多说多待,看要债人的阵势,上面有人,这么大笔钱,他们可没有,再待下去就得借钱了。
等李军到家时,正好跟撤退的李家族人擦肩而过,他还笑嘻嘻的打招呼,说怎么不多坐一会儿,族里的叔伯一个正脸也没给他,那些兄弟们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当他看到满目狼藉的院子和屋子时,才心里荒凉起来。
听到媳妇边哭边骂着说了前面发生的事情,他脑子清醒过来。
“都是那个卖冰棍的,请我们吃着冰棍,吃着辣子夹馍,一直不停的出牌,输了还给我们借钱,也没说啥时候还,就摁了个手印,他在这等着我呢,我这就找他去。”李军怒吼着。
这信息量太大,什么打牌,什么输钱,李老汉猛的站起身,抓住一个扫把就朝儿子抽过去。
“你去耍钱了?你个哈怂竟然跑去耍钱了,欠下这么多钱,把你卖了也还不上。”
“爸,我没欠那么多,我虽然不识字,数我认得呢,也就一百来快。”李军回忆着那些昏昏沉沉时摁下手印的欠条。
“咱一年分红才不到两百块,你一下就敢借一百多块,你拿啥还,今来的人里面有一个我认得,上回县上领导下来视察的时候他就跟在后面的,咱再能,出了楼台大队啥也不是。我看你拿啥还。”说完最后一句,李老汉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李建此时也跑了下来,他已经听媳妇说了今天的事儿,看院子里乱糟糟的,怒道:“哥,咱一起去找那个卖冰棍的,打他一顿再说。”
“去哪找?”李军反问一句。
李建这才想起来,那个卖冰棍的叫啥名字他们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家是哪儿的,就好像一个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人,只给他们留下了一堆借条和数不尽的麻烦。
要说今这大场面宁溪为何没有亲眼见证,此时她正跟另外一个当事人说话呢。
“柳大叔,你找的那些人不会有什么麻烦吧?”宁溪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们头是我一个亲戚,要回来的钱他们一半,我一半,他们跑的比谁都快。你放心吧,都按你说的做的,现在你可以把配方都拿出来了吧。”柳大柱一脸期待的看着宁溪。
一周前,他在大路上又遇见了这个常买他冰棍的小姑娘,那一次这小姑娘却拿出来一个雪糕给他吃,跟他平常见过的雪糕都不一样,雪白雪白的,一口咬下去,全是奶香味,醇厚的甜味,一点不像厂里产的雪糕味道淡淡的。
还拿出来几个小动物模具说要送给他,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是不是这姑娘有啥事找他,他没在意,一个小姑娘能有啥大事。
当小姑娘说帮他办件事,事成之后送他五个做雪糕的配方,五个做冰棍的配方,还说现在就可以先给他一个,让他回去试试,等事办完之后,到县委大院门口拿剩下的配方。
一听县委大院,他心里一紧,还没等他问出口,小姑娘就主动说,县委的岳局长是她亲戚,岳局长他认得呀,县里这些厂子都归他管,他是见过的。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事是需要他一个卖冰棍的能办,而岳局长办不了的,听完小姑娘想办的事,她才知道,难怪呢,这样损的招,岳局长确实不好亲自出马。
一想到到时候可以要到钱,还可以拿到这些雪糕冰棍配方,他就成了有技术的大师傅了,就不用再骑着车子走街串巷的卖冰棍了,在厂里拿着高工资,指挥着别人加料做冰棍,想想都很美气。
有岳局长撑腰,整一个小农民有什么好怕的,如果说他之前是为配方心动,心里难免还有些忐忑的话,刚才看到岳局长对眼前的小姑娘亲切宠溺的样子,他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宁溪将提前用作业本子上的纸抄好的雪糕冰棍配方都交给他,并叮嘱他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柳大柱乐颠颠的走了,狐假虎威了一把的宁溪看岳池正忙着,就去了灶房烧水。
去了灶房后,她从里面把门插上,进了空间。
她拿出手机划拉着,想看看还有啥好东西没发现的,前不久,正当她想着怎么让李军赌博事发时,无意间拿出手机,才发现原来手机除了看时间,还有别的功能。
房子里没有网,接收不到信号,智能手机与砖头无异,可是当她打开很久未打开过的做菜烘焙软件时才发现,自己从前收藏过的菜谱全都在,还可以正常读取,也就是说只要是之前已经正常浏览过的菜谱,配方全都可以看,不需要联网。
她有一阵子迷恋烘焙,做过各种小甜点,也收藏了好多雪糕冰棍的方子,准备大显身手,买了一堆模具后,还没做几个,就到这来了。
不仅是这一个app,只要是之前看过的都可以看浏览记录,甚至她来之前问过度娘,怎么才能变瘦的问题答案都还在。
她下载过的小说也正躺在书架里等着她临幸,只是这时她无心看这些,先解决眼下的生存问题才是大事。
顾不上把所有app查看一遍,她听到外面水开的声音,忙出来灌水。
反正,空间和手机就在那里,又跑不掉,慢慢研究呗,长日漫漫,谁知道还有什么惊喜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