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的是,凉川钟爱清雅秀丽的颜色,那些艳丽的衣裳本就是她所不喜欢的,不喜欢的衣裳又如何买的痛快,买的快乐。她睁着眼选,闭着眼穿,忍着买。所以买起衣裳来总是不得心意。
老板娘去了店铺最左面,那里挂着十多个浅浅颜色的衣裳,“这些都是今年新款,那些上京城的贵妇最钟爱的就是这几款。”
她回头看了看凉川,两眼在各件衣裳间来回飘动,最后她的手落在一件蝴蝶斑斓白衣上。
“白衣显色,小姑娘生的白皙漂亮,这件蝴蝶斑斓绣花裙最是适合娘子。”
凉川看也没看,拿着去试衣间换下。
这件衣裳做功是苏绣,针针线线相接外连,看起来很满实的一种感觉。说是白色,它的裙底周围又是斑斓的夕阳红色,淡淡的镶嵌在白衣上,配上一条米白色细细的蕾丝流苏嘞着,显得穿这件衣裳的人腰肢纤细如拂柳。上身是齐胸襦裙,可以露出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这么有些外露的衣裳,钟爱它的都是那些未出嫁的小姑娘,像凉川这种出嫁了的人妇,鲜少有人买的。
凉川看着镜子中纤细婀娜的女子,远山如眉,一双杏眸秋水涟漪,顾盼流离间都是一股浓烈的如水般静然的丰韵。她个子不算高挑,个头比例却很好,前凸后翘,腰肢纤细如柳。这身做工别致的衣裳穿在她身上,极好的相互照应,让各自显露出最美的特色来。
她摸了摸脸,痴痴的笑了笑。
好久没穿白衣了呢。
“真美啊。”老板娘发自肺腑的赞叹一声。凉川生的美,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来。从前凉川穿衣也好看,只是美中缺少了一味,看起来总觉平平无奇,线下一身白衣如雪的凉川,看起来高贵清雅,犹如一朵傲洁的莲花,美到了精髓里。
凉川只当她是客套,“钱等会会给你送来,这件旧衣裳你拿去扔了吧。”
都是熟客,老板娘自然不计较这么多,左右一个镇子上的,凉川还能跑了不成。
“那好,小娘子慢走。”
一路上凉川吃了一碗爆辣的拌面,喝了一壶老酒,对着空无一物的椅子傻笑。
她酒量挺好,一小壶酒对她来说很容易,不会有晕眩的感觉。
待心里舒畅片刻,她沿路回到了三拚居。
安娘在屋里画画,凉川从门槛外面跳进来,站在屋子中央转了两个圈,冲着安娘歪头笑道:“安娘,我这身衣裳好看吗?”
安娘:“……”
“你怕是喝醉了吧。”
凉川笑嘻嘻道:“哪儿有,我不喝酒就不能穿自己喜欢的衣裳了吗。”
安娘见她穿了一身很特别的衣裳,说不上多特别,只是凉川几乎没穿过这种款式的衣裳,便显得颇为特别。
不过这身衣裳选的倒是很适合凉川,将她那种既文雅又洒脱的气质显露出来。
“好看。”面对格外开心的凉川,安娘心里却是担忧:“凉川,你没事吧?”
凉川大摇大摆的坐在了椅子上,“我没事啊。就是感觉很久很久没有穿上自己喜欢的衣裳,也已经很久没喝过酒,吃过辣了。今日一次都尝试了个遍,真痛快。”
她笑容露出几颗白如璞玉的贝齿,看着安娘,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暗淡了下去,她忽然撇嘴,两行泪就这么毫无意外的落下:“安娘,古天走了。”
她这么一大嗓门喊出来,外面路过的行人纷纷侧头看来,寻思发生了什么事。
安娘四下看了看,赶忙把店铺门关上,免得让人认出来屋里的人是凉川。
没了烈阳灼热,屋里的视线一下子暗淡了下去。桌子上一束淡蓝色的海棠花似也在这一刻花叶摇摆了下。
凉川趴在椅子上哭,一声接着一声放肆的嚎啕大哭,似要把多年隐忍的悲痛全都哭出来,随着眼泪流失掉。
她想到了古天,想到了这么多年碍于古家面子的迎合,觉得在这段婚姻里她就是个牺牲品,还是个没有价值的牺牲品,是个人都可以说她两句,挑她的刺,把她贬的一无是处。在此之前,她也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宝贝。怎么在长大之后,便要承受许多忧愁,过的一点都不可以快乐。
安娘只把凉川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声声安慰。
末了了,凉川哭红了眼睛,鼻涕眼泪抹在安娘肩膀上,弄湿一大块儿。
她擦擦眼泪,不好意思的道:“安娘,你的衣裳被我弄脏了。”
安娘轻笑,递给她帕子:“傻丫头,衣服脏了可以清洗,说这么见外的话可就让姐姐伤心了。”
凉川努力让自己高兴一些,将那些烦心的琐事压了压。安娘在旁道:“不高兴便说出来,一直压在心底只会越积越深,一个人承受所有,不觉得累吗?”
凉川觉得挺对,她就是嫁给古天这些年过的不开心,却一直憋着没说,才会心情郁结,了了喜欢惆怅不已。
“我方才去找古天了,本是想着问他黄莺的事。”
她边说便观察着安娘神色。她以为安娘会嚷她,自己沉不住气去找古天。谁知安娘没有任何反应:“然后呢?”
凉川松了口气,将古笛和赵悠然的事说给安娘。
安娘听完眉头紧锁,狠狠拍了下桌子,看着凉川恨铁不成钢:“你啊,就让别人爬到你头上作贱你。”
凉川闷闷道:“他姐一直对我就这样,她的女儿也是,总觉得是我把古天抢走了,处处对我恶言相向。我之前对古天说过,说古笛好像不喜欢我,可他只说是我想多了,那是他亲姐姐,我是她弟妹,怎会对我有意见。”
这些事她不是没和古天说过,只是这人只说是自己想多了,那些都是他的亲人。可是,古笛他们的确是他的亲人,可那也只是他的,并不是她凉川的亲人。她们对古天好,不一定会把自己当古天媳妇一样疼爱。与她们而言,自己始终都是个外人,即便面上对她疼爱有加,心底始终会隔着一道屏障,那是亲情的屏障,她作为外人,如何垮的过去。或许这些话说的很刻薄,但又何尝不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