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你与云家关系交好,如今世道今非昔比,你也知道应该避嫌。”君帷幕露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意:“唐突过问西洲姑娘一个问题。这昭华当真是西洲姑娘的吗?”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已经傻了的初言身上。
漪西洲知道他是明知故问,索性实话实说:“不是。”
君帷幕嘴角笑意淡了些:“既然不是,为何它的主人会说西洲姑娘和这位公子是卖家。”
“是我送给西洲姑娘的。”初言已从震惊中回神,再看君帷幕,目光淡如水:“怎么,王爷买个夜明珠而已,便计较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是不舍得这五万两银子,反悔呢。”
他的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怒气和轻蔑,漪西洲和漪慕言纷纷侧头看他,二人明白过来一件事,初言和君帷幕认识,并且关系不一般。
偏偏初言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依旧斜着眼,凤眸含着两分嘲弄的看着君帷幕。
君帷幕心里暗道不好,今日只顾着生气,竟是没有想到初言知道自己的身份,晓得明白过来从前是骗他,会不会伤他的心。
“本王只是……”
“王爷巧舌如簧,我等都不是对手,您就别说话了。”初言都懒得看他了:“一句话,姑娘请求,答不答应。”
君帷幕:“答应。”
初言把昭华塞进他怀里,皮笑肉不笑道:“王爷,走吧您嘞。”
初言脾性极好的,他从不与人生气,待谁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这种人,说白了就是感觉其他人引不起他的注意,所以便懒得生气,而言与此,更是难走进这种人心里。
君帷幕很好的,很棒的,成功引起他的怒气。
初言直接把君帷幕轰出雅间,不管这人哀求,想解释的嘴巴。缩了缩鼻头,他看着漪西洲二人,嘴硬道:“不许问,什么都别说。”
言罢,他推门而出。
屋子里徒然静了下来,唯有外面寒风瑟瑟,风霜吹打纸窗,“簌簌”作响。
漪西洲挑了眉头,耸耸肩:“怎么感觉这事咱俩挺丢人的。”
可不是吗。拿的夜明珠似乎就是这位买家的,拿自己的钱买自己的东西,还要与她俩这两个假主人碰面商讨,怎么想怎么感觉丢人。
漪慕言轻轻笑笑:“看起来,那位王爷似乎也没时间责怪我们。”
出了鉴品居,外面昏昏沉沉的,漪西洲恍然才缓过神来,原来已经天黑了。
雪轻飘飘的落下,白白铺了一地,瓦舍大地,庭院屋檐,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冰凉的雪似乎也在宣示着属于冬季严寒主权。
漪西洲伸手,便有许多雪花落在手心里,冰冰凉凉的,还没等到看一眼便融化了。
“雪,好凉。”
天,也好冷。
漪慕言抿唇,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漪西洲身上:“天太冷了,我去前面找辆马车,你先回屋呆着,弄好了我去找你。”
漪西洲点点头,她极怕冷,这等严寒,夹杂风雪,最是伤人,她的身体承受不住。
漪慕言亲吻她洁白的额头:“乖,等我,”
亲眼看着漪慕言的身影没入无尽的黑夜,直到全部看不见了,混混沌沌的似乎感觉前面一片漆黑。
漪西洲轻喘了口气,方转身,便感觉身体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便到了一处桥边凉亭上,夜深人静,这里除了阑珊灯火,毫无人群。
她看着身后用外袍裹紧自己的男人,除了错愕,还有一丝心疼。
不过两年未见,云深褪去少年时的青涩和意气风发,如今的云深五官深邃冷酷,一双曾经挂着柔和笑意浅浅的的眸子,线已充满戾气和愤怒,浑身上去充斥着一股闲人免进,滔天悲伤,和从前相比宛如换了一个人。
“好久不见,凉川。”云深扯了扯干裂的嘴角。
他已经许久没有笑过,本想见到漪西洲可以笑得像从前那般,可嘴角扯的极为不自然,怎么看怎么别扭。
漪西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从前对云深满满的怨恨,想着自己若是有一天回到玄国,定要好好报复云深,让他尝尝当初自己的痛处。后来,听说云深遭遇变故,爹爹被逼死,深爱的女人被人分尸送到他眼前,如此生不如死的折磨,换作是她,怕是早就承受不住同亲人一起去了。
与此,她对云深没了多少怨恨,也谈不得可怜,高傲如他,又怎会希望有人怜悯与他。
“好久不见。”
她轻轻的,却用足力气挣脱云深怀里。
许久不见梦中常常出现的人,云深喉咙酸疼,他看着漪西洲的侧颜,陌生又熟悉。
比以前更漂亮了,五官更加精致立体,没了当初那种怯怯的娇憨,淡淡的眉眼多了几分清冷的哀愁。
“对不起。”
明明有许多话梗在喉头,他张嘴数次,说出的唯有这三字。口头之言本就扯淡,做出去的事情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三字足以够一些人忏悔,获得他人原谅,也够迷途知返的人踏上归途,再说其他便显得如此多余。
漪西洲淡淡一笑:“都过去了。”
她与云深错开距离,目光淡漠又疏离:“你我就当不曾见过,在我丈夫没有发现之前,我要回去了,我想你也不想凭空多出麻烦吧。”
云深几乎受不住漪西洲看他如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好像他俩不曾认识,没有见过一样。但能怪谁呢?
终究是自己鬼迷心窍,做出那等残忍的事,漪西洲没能恨得杀了自己,还能心平气和的同他一起说话,已经够仁慈了。
他还能奢求什么?还有什么资格奢求?
“他,对你好吗?”
趁着黑夜,他在暗处偷偷观察了会儿漪慕言,知道漪慕言对她关怀备至,细心的无微不至,把漪西洲放在手心里宠着,当做了个小公主。也许人就是这么奇怪,自己得不到的,就感觉除了自己,再不会有人比他更疼,更懂漪西洲。明明知道结果如何,他还是想多此一举过问一句。
漪西洲笑得温柔了些:“很好。”
雪白的雪悄然而至,方才慢慢落落的白雪,如今成了鹅毛大雪,从一眼没有尽头的黑夜上空坠落,想要寻求一丝光明出路,奈何天与地间隔太长,它落地就成了一滩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