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我欠他一条命
郁临旋怔了怔,旋即便笑了,点点头:“是啊,我的确是前来表达谢意的,庞淼固执,怎么也不肯同我换,幸亏你了,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郁墨夜同样浅笑:“那说明你们夫妻情深啊,五王妃她宁愿自己受制,也不愿意让你涉险。”
郁临旋垂了眸,只弯弯唇角,没有接声。
“你娶她是心甘情愿的吗”郁墨夜凝眸看着他,忽然问。
郁临旋一怔,抬起头,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为何这般问”
郁墨夜笑笑,摊摊手:“不为何,就随便问问,我只是觉得,你曾经不是为了我一直孑然一身吗然后还在许愿绸上写着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还以为你会一生一世一个人下去呢。”
“我.”郁临旋更是意外她的直白,本能的,就想解释,可是又不知该如何说。
“你在意吗”他问。
“我应该在意吗”郁墨夜不答反问,“我自己结婚生子,我不能给你承诺,什么都不能给你,如果还在意你娶别的女人,我难道不自私”
两个问句问得郁临旋语塞,他有些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郁墨夜从袖中掏出一个木雕,“上次你大婚的时候,我正得耗症闭门不出,未能参加你的大婚之喜,虽然顾词初代表四王府有前去送礼道贺,但毕竟我未参与,以我们两人的交情,我觉得还是应该单独送个礼物,可一般物件,你又不稀罕,便只好将这个亲手雕的木雕送给你,礼轻心意在,祝你跟庞淼百年好合,不许笑,不许嫌弃我雕得不好,不许不收”
郁临旋看向她手中,蓦地呼吸一滞。
虽然刀工很差,虽然缺腿断翅的,虽然一下子很真分辨不出是个什么东西,但是,这些不是重点,毕竟,她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比如什么“金鸡独立”和什么“只手遮天”,他都见识过,所以,他早有心理准备。
让他心跳骤停的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还是做贼心虚的缘故,他怎么觉得,她刻的是两只金鸡报晓难道
他抬眸看向她,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
“是不是嫌丑不想要我的好弟弟,这已经是我的最好水平了,你不知道鸳鸯有多难雕刻我都几次划到手。”郁墨夜依旧伸着手,将手里的东西递在他面前。
郁临旋眼帘颤了颤,所以,是鸳鸯,不是金鸡
“你送的礼物我怎会嫌弃呢谢谢”郁临旋将木雕接过,又看了看,说是金鸡,又的确像鸳鸯,说是鸳鸯,又有几分像金鸡。
可能是他多心了吧雕刻的东西四不像,又四像,才是这个女人的风格。
将木雕拢入袖中,他微微松了一口气,临告辞之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那个他最关心的问题:“除了恢复武功,你就没想起一点别的”
“别的是什么”郁墨夜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他。
“就是以前的记忆。”
“哦,”郁墨夜笑,“我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呢,还没,”她摇头,又接着道:“不过,我有种感觉,应该不会太久了,武功都恢复了不是吗总归一点一点来,我不急。”
唇角笑靥如花,郁墨夜看着郁临旋,眸底转深。
郁临旋垂目点点头,转身离去。
晚膳之前,郁墨夜跟青莲说,她去街上买点雕刻木雕用的檀木。
青莲瞅瞅天色,已经擦黑了,“今日已经很晚了,王爷若不等着用,要不明日再买吧或者让下人去”
郁墨夜笑,“姑姑觉得我现在的身手还怕别人欺负我不成而且,我等着用,夜里等皇上的时候,没事情做,想雕木雕来着。”
“那,奴婢陪王爷一起去吧”
郁墨夜再度笑了:“可以是
可以,我只是担心,姑姑能不能跟得上我”
说完,便拉了青莲的手,“哎呀,姑姑,我又不是小孩子,实话跟姑姑说了吧,我就是想趁天黑,出去溜达一圈,用用自己的轻功,有功夫太神奇了,今日在宫里,打那一架,还没过到瘾,所以嘿嘿,姑姑懂的。放心,我绝对不惹事。”
被郁墨夜一磨,青莲无奈,只得任由了她去。
其实今日她还在想呢,依这个女人的性格,恢复了武功,且还是那般强大无比的武功,应该乐坏了才对,怎么一天就没见什么反应这可不像她。
好了,终于反应来了,原来是等天黑呢。如此,她也放心了。
郁墨夜先去木雕店买了些香檀木,返程的时候,路过一家医馆,走了进去。因为天已经黑了,医馆里,坐堂的大夫已经打烊不在了,只柜台可以买药。
“不知这位公子要买什么药”见她进来,柜台后的伙计连忙笑脸起身。
“潮来草。”
伙计怔了怔,略显疑惑地看着她,又问:“请问公子有大夫开的药方吗”
“没有。”
“没有就有些难办了.”伙计蹙眉,“不知公子知不知道,这潮来草的作用”
“自是知道。”
“公子既然知道潮来草的作用,就应该也知道,买这潮来草必须要大夫开的处方才可以。”
潮来草,用药后,会强行让女子的月事提前,而且,药性极强,要特别注意药量,否则,极易引起大出血。一般情况下,这种药都只用于治疗女子月事不调时,放入少数剂量做为配药。
因曾经出现过药量用得不当,而导致女子大出血死亡的事故,且不止一例,所以皇室太医院有下过指示,不可单独卖此药,买此药者必须附上大夫药方。
“没有大夫开的处方,你可以少卖一点给我。”郁墨夜讨价还价。
“那也不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出了什么事,医馆要关门不说,我可是要蹲大牢的。”伙计态度坚决。
“放心,我知道把握药量,若真出了事,也不会扯你头上。”
“不行,不能卖就是不能卖。”
郁墨夜皱眉,抬手抚上两人面前柜台上的算盘,纤长的手指摸着算珠只轻轻一捻,两枚算珠顿时就在她的指尖下化为粉末。
伙计傻了眼,脸白如纸。
“卖还是不卖”郁墨夜冷着脸,收回手,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下指尖上沾染的灰沫儿,抬眼瞥向伙计。
伙计吓得腿都软了,“卖卖”
赶紧慌手慌脚地给她包了一包来潮草。
“另外,来一包镇头痛的药。”郁墨夜又道。
伙计依言照办。
郁墨夜将那包来潮草拢进袖中,自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提起那包镇头痛的药转身往外走。
“公子,还没找零给你。”伙计在后面喊。
“不用了,剩下的,当赔你算盘,另外,若有人来问,我只是来买了一包头痛药。”郁墨夜头也不回地走出医馆。
难保没有隐卫跟着她。
夜里,郁临渊来的时候,郁墨夜已经睡下了。
郁临渊有些意外,平时都是会等他的,今夜他还来得比较早,她怎么就睡了后又想起白日发生的事,想起她说头痛,在宫里的客歇殿也睡了很久,便想着她可能依旧不舒服,所以先睡了。
也未叫醒她,自行宽衣脱鞋,掀了被子进去躺在了她的边上,将她抱在怀里。
她的头发上带着沐浴花的清香,身子软软的,也散发着属于她独有的淡淡的体香,很是惑人,他抱了一会儿,就起了反应。
他本不是重.欲之人,但是这个女人却是一个例外,无需撩.拨,无需逢迎,经常只一个拥抱,一个吻,就让他不能自持地想要更多。
见对方睡得香沉,他强自调息忍了忍,可偏生这女人睡得不安稳,也不知道是被梦魇所缠,还是想找温暖,哼哼唧唧、嘟嘟囔囔地往他怀里钻。
他如何受得了
又忍了忍,实在抑制不住,他干脆捧了她的脸吻她。
对方想睡,被他的举措搞得不满,闭着眼睛、蹙眉眉,像小猫一样呜咽,他更是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点燃。
直接加深了那个吻,他翻身覆上,这时,女人才醒了过来,睁着惺惺松松的眼睛,懵懂地看着他,意识到他在做什么,连忙伸手推他。
他怎会愿意就此作罢无视她的推搡,后来干脆捉了她的双手,握住,压在她的头顶。
然,今夕不同往日了,他只手想要捉住她双腕钳制住她又岂能那般容易
被她挣脱开来,再推他,不让他吻,他又去攥她的腕,强行亲她,她偏不让他如愿,最后两人竟然过起了招。
郁临渊汗,有些头疼,“女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大煞风景”
可郁墨夜却似乎彻底睡通了,精神抖擞,还让他快,快出手,正好练练她的手。
郁临渊就真的有些无语了,练武也要分分场合吧不过想想,这才符合这个女人的性格。
耐着性子陪她过了几招,假意让她占了上风,他迫不及待道:“好了好了,今夜就练到这里,明夜再来,我们先办正事。”
又是正事郁墨夜笑,调皮道:“可是今夜本姑娘身子欠安,不能侍奉皇上,皇上要不自行解决,要不回宫召她人侍寝,皇上请便。”
郁临渊被她逗得低低笑了,又岂会轻易放过她与她额头相抵,薄唇贴着她的鼻尖,哑声低语道:“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阴阳一调和,百病尽消,不信,等我们办完,你看看你的头还疼不疼,绝对好了。”
嘴上说着,一双手早已在被褥下放肆起来,却是再一次被郁墨夜按住。他以为她又要拒绝,却又发现她在引着他的手往下。
郁临渊心神一旖,自是乐享其成,就任由她带着往下,再往下,带到她的腰带里面,然后再往下稍微一点点,停住,她忽然问他:“感觉到什么了吗”
郁临渊怔了怔,被她握着的手指动了动,厚厚的、绵软的触感,似是棉布的布头,只一瞬,他就明白了过来。月事布。
原来引着他的手,是让他知道这个,郁临渊惊讶:“你又来月事了吗不是刚过没多长时间”
郁墨夜点头,撇撇嘴:“是啊,可是就是来了。”
郁临渊蹙眉:“让青莲看过吗”
“没,”郁墨夜摇头,“夜里刚刚来,就沐浴的时候,而且,我看那些孕产的书上说,刚生过孩子,特别是六个月之内,哺乳期间,月事不调,是很正常的,过了六个月就好了,上面还说,有些人甚至前几月都不来月事呢,所以,我尊敬的皇上大人,无需大惊小怪好不好”
边说,她边伸手点上他的鼻尖。
睨着她调皮的样子,郁临渊叹出一口气,那今夜又不能碰了。正欲翻身下来,忽又想起什么,以这个女人的古灵精怪,那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为了捉弄于他,故意搞个月事布垫在那里也不是没可能。
“你不会骗我吧我要看看。”说完,郁临渊就掀了被褥,长指挑开她腰间罗带。
郁墨夜鼻子里哼哼,“还不信我,这种事情我骗你作甚”却也没有动,任由着他检查。
当看到月事布上面真有殷红,郁临渊只得泄气地下来,躺在边上,“好吧,只能受憋了。”
躺了一会儿,他又道:“安全起见,明日还是让青莲看看。”
“嗯。”郁墨夜拉过他的手臂放在自己的颈下枕着,微微低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在他看不到的方向,一点一点敛起眸光。
青莲一早起来就没看到郁墨夜。
因为百日宴发生的事情,且这个女人说头痛,所以,帝王特准在家休息三日,可不上朝。
 
青莲刚开始以为她还在睡着,便没去打扰,后来看到日上三竿了,也不见动静,便敲门唤她。
无人回应,她推门进去,才看到厢房里根本没有人,床榻上被褥叠得好好的,厢房里的灯还亮着,那就说明,已出门多时。
青莲蹙眉,现在这个女人会武功了,还真是拿她没办法,以前吧,至少要从前门走,再不济,也会走后门,无论前门后门,都有家丁看着。
现在好了,飞檐走壁,神出鬼没,根本就看不住。
想着她可能又出门去办什么事去了,反正她武功高强,就算出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暂时没有理会。
可到午膳的时候,依旧不见人回来,想了想,她也应该没什么地儿可去的,青莲再等了等,未见人回,她觉得还是安全第一,进宫找找看,如果在,最好,如果不在,她可顺便告诉一下那个男人。
否则的话,若真出了什么事,她可是绝对承担不起的。
南山
郁墨夜靠坐在梁子坟前,一动不动,任由冬日的山风吹乱了她的发和袍角。
面前的纸钱早已烧尽烧透,成了一堆灰烬被风吹走,撒泼在坟前的酒水也已被日头晒干,不见了痕迹,她却依旧不想起来。
不想起来,不想走,就想靠坐着,坐到天荒地老。
“梁子,你知道吗姐想起以前的事了,你是不是也替姐高兴只是”
郁墨夜垂了眼,面容黯淡:“只是,只是姐”
“姐不知道怎么说姐的心里很乱,也很难过,真的好难过”郁墨夜伸手攥住自己胸口的衣襟,蹙眉忍住心中的痛意,弯唇苦笑,“你永远都不知道那种感觉,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突然之间,身边的所有人都变了,不再是姐认识的那些人,不再是姐以为的那个模样,就连姐自己,都不是姐以为的样子”
“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姐一直生活在一个假的世界里面,看到的、听到的,是所有人一起编织的谎言,就姐一人蒙在鼓里,还甘之如饴”
“梁子,你说可笑不可笑你说姐是不是个傻子,就这样让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
“曾经那么想那么想恢复记忆,如今的我,却宁愿永远没有想起,永远活在那个虚假的世界里,至少可以自欺欺人,至少不要那么难过,至少,心不会那样痛”
“我那般信任他,那样一心一意为他,我不要名分、不惧眼光、不求回报、满心满眼只有他,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我视他为我的命,我的全部,我依赖他、理解他,他说什么我都相信,谁知道,到头来,到头来”
郁墨夜闭目,两行清泪自眼角流出,她仰起脸,任由泪水在两颊上划过长长的水痕。
郁临渊赶到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这一幕,看到她抬头望天,不,没有望,因为眼睛是闭着的,却是泪流满面的样子。
郁临渊心脏骤然一缩,不知发生何事,他颤抖上前,缓缓蹲在她的面前,张开手臂将她拥住。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郁墨夜也没有感觉到人来,被人这样一抱,她猛地睁开眼睛。
看到是郁临渊,她有些无措,连忙抬手抹了脸上的泪,问他:“你怎么来了”
“你为何哭”他凝着她红红的眼睛,不答反问。
“我”
郁墨夜低了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一瞬,却又被郁临渊的大手将脸捧起,“告诉我,怎么了”
因为他霸道的动作,郁墨夜被迫与他对视,四目相对,彼此的眸子绞在一起,良久,她撇开眼,泪水再次漫眶而出。
郁临渊将她扣进怀里,她终于嚎啕哭出声来:“郁临渊,我就是想梁子了,好想好想他,我过来告诉他,我恢复武功了,如果当日我有武功,他或许就不会死,这辈子我欠他,我欠他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