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赏赐我一杯酒,我谢恩饮过。音乐又奏响,十六个女御启动,我跟着她们就退出宴飨,回后宫来了。
我回到关雎宫里,换过衣裳,就偎在床上歇息了。
我很高兴我过了这一关。虽然我害怕看到襄王,害怕难堪,但是我在殿宇里面出现的时候,我还是能够保持平静。整个出现的场面也没有损伤昭明的体面。看他的样子,真的是很高兴。
紫陌对宴飨还留恋不舍,说:
“这么好的场面,花团锦簇、金碧辉煌的样子,陛下又那么高兴,娘娘何必急着回来呢!看那些诸侯们、夫人们,看娘娘的神色,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王后就是王后!一出来,那种气势排场,一下子就压倒了众芳。”
我对她说道:
“姐姐呀!你还是没看透!这眼前的繁华说到底都是空的!别人艳羡的眼光满足一下暂时的虚荣,能带来什么?当初姐姐嫁到孤竹国,满宫廷里不是艳羡的眼光?结果又如何?祁音女嫔的娘,当初是受了国君恩宠的,女儿又嫁给了天子,何等风光的?年纪轻轻就不明不白没了!还有那两个……”
名心和名琴,我提都不忍心提了!谁没有风光过?谁没有受到艳羡的眼光?谁又有了好结果?
当年的圣德王后,在鲜花簇拥、万民喧腾中坐着花车走入夏宇国的宫城。襄王打开正门把我接进去!那是何等的繁华?一道废后的诏令,足以让你一霎间从繁华的云端一直跌落到尘泥之中,又能如何?
今日,我防风氏莫离能够得到昭明的宠幸贵为王后,明日的我是什么场面,谁又能知道?在这朝夕万变的宫廷当中,谁能保证自己一世的繁华和尊荣?
对于那个已经死了一回的,在凤凰城荒原里的女子,她的遭遇,还不足以警醒她现在的心吗?
我把这些道理,跟紫陌讲了一遍。她倒是很有同感。不过她对我的未来还是很看好的:
“王后娘娘!您看看现在陛下对您的情意,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陛下是这天下的王!有陛下保护您,您一定会很好的!别胡思乱想了!”
紫陌的话没说完,就好像故意跟她的话作对一样,外面一阵混乱声和吵嚷,似乎有人在大声骂人!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这里是天子的后宫!而且关雎宫和别的宫殿不一样,还有侍卫严格把手,没有诏令不得随意进入的,谁敢在关雎宫门外撒野?
外面的吵嚷声突然就大了,是有人在骂,“你个该死的贱婢!你给我出来!你这该死的贱婢!”
紫陌听见这声音就吓得不敢说话了。除了襄王,谁敢这样骂我!
“贱婢!看我不杀了你!谁敢拦我?我先杀了你!”襄王大声骂道。
他想必喝醉了酒!想起我给他带来的屈辱,他借着酒意过来辱骂我了!如果真的把剑杀了侍卫,那罪名岂是轻的?然后有人在劝他。载启聿明应该也在他身边。
“王爷!你喝多了!”载启聿明拼命拦着他。
“叫那个贱婢出来!看我不杀了她!”襄王大声喊道,他还在往关雎宫里闯。
我怕他惹出事来。这毕竟是天子的后宫啊!他酒醉之后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何况我心里也有怨恨:我防风氏莫离有什么过错对不起他,要他在关雎宫外面口口声声这样侮辱我?一口一个贱婢地骂!
我走了出去,站在他面前,冷眼看着他。
载启聿明说道:“王后娘娘!王爷喝醉了!不要理他!快些离开这里!”
我冷眼看了襄王一眼,说道:“喝醉酒算什么本事?侯爷赶快把他带走吧。”我说完回头准备回宫去。
那一瞬间襄王一步就踏过来了,双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肩膀。我吓了一大跳。他的力气太大了,这么猛地一用力,载启聿明都拉不住他,被他一下子甩开,身子往后面退了好几步。
我忍不住惊讶地“啊”了一声。襄王的手劲很大!那胳臂是拉弓射箭练出来的有力,又借着酒劲,心里有恨,嘴里还骂着我,我忽然意识到危险性:我接下来要完了!
襄王只要把我用力一推一搡,我就倒在宫苑的台阶上面或者地上了。我的头会重重撞击在某个坚硬的地方,撞出血来,或者被一下子摔死一命呜呼。
我在他的死死的控制下,下意识眼睛一闭,等着那个可怕时刻的到来。
“你这个贱婢!”我听见他恶狠狠骂了一句。他心里难受,他觉得我损坏了他的尊严!可是昭明就没有尊严吗?昭明为了我牺牲了多少?我的双脚站不稳,我用仅存的一点力气抗拒他,推开他。
但是那一刻,他却出乎意料!他没有把我推出去一下子摔到地上,反而突然用力把我抱在怀里了!我听见他似乎在我耳边念叨了一句,“莫离!”
我吓坏了!载启聿明上来拼命拦住他。这时候杨毅也不知道从哪里赶过来,将他紧紧抓住控制起来。
载启聿明说道:“对不起,王后娘娘!王爷喝多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载启聿明说着和杨毅一起,把襄王沉重的身体强制着带走了。
这件事情可了不得!守护关雎宫的人要去禀告昭明,我说道:“陛下正在宴飨上面,不要让陛下扫兴!回来我自会禀报。你们都不要多事!”
我回到宫里,想想刚才那一幕,心惊肉跳。
襄王喊着要杀我。他的双手抓住我的肩膀的时候,他却把我拥在了怀里。
他喝得不会少,他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要不然他不敢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他的这个举动是一种下意识。他可能想到了当初我们相恋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只有我。
今天的宴飨,想必触动了他心灵里面的某个场面。他失控了!
昭明回来的时候,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轻描淡写告诉他:襄王喝醉了,来宫门口骂人,还声称要杀了臣婢。明信侯把他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