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容典雪比我小几岁。她是宫里长大的,天生就和我不同。
我和紫陌姐姐都是乡村里长大的,乡村的质朴、善良、与人为善的品格滋养了我们,我们都比较能够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默容典雪不一样,因为出生下来就是高傲又娇贵的公主,在奉养婆婆的怀抱里长大,在女御的谄媚、讨好的笑脸和恭维声中养成性情。她们这种公主包括昭霓王姬都是这样的性情,以为这个世界理所当然是属于她们的。
她们似乎很天真,也自然而然地很“自我”,想问题都是从自己的角度。
默容典雪看我做些针线,就会惊讶说道:“王后娘娘还需要亲自做针线吗?不是有那么多的绣房的女御吗?”
我说道:
“这是给昆仑太子殿下做的。这个孩子脾气有点怪,别人做的不喜欢穿,还非要我做的才行。我的女红哪里比得上绣房的女御?他就是这脾气!”
默容典雪点点头赞道:
“原来是这样。臣婢真的是羡慕王后娘娘!能够得到陛下那样的恩宠。臣婢不要说分一点点宠爱,就是每天能够看到陛下就心满意足了!陛下如同天上日月,光华闪耀,比那个公孙茂不知道强过几百倍!王后娘娘真是有福了!”
默容典雪一点也不掩饰对昭明的钦慕。
如果是我这样的出身卑微的女子,一定会十分含蓄地隐藏我的心意。虽然昭明说我含情脉脉看着他。但实际上我是心里暗暗喜欢他,嘴里是不敢说出来的。因为我觉得我可能配不上那个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学谕大人。而艳羡他的目光,在整个女子庠序都可以看到。
这也许就是出身的不同造成的。卑微的人总觉得自己配不上,而高贵的人总觉得自己理所应当也应该得到。
对于默容典雪这样的直白的钦慕,我从心里是喜欢的。她单纯,率真,不遮不掩。这样的心性虽然不像我,但是我还是欣赏的。我不喜欢的是擎月王后那样的,怀着各种各样精明的打算,喜欢弄手段的人。
昭明回来以后,默容典雪就缠着他到疏玉阁去。
默容典雪说道:
“臣婢听闻陛下精通音律,正想亲耳聆听。如蒙陛下赐教一二,不知是多么荣幸的事!王后娘娘也擅长的,琴瑟和谐,闻名遐迩。让臣婢聆听一回吧。”
昭明说道:“好久不曾去了!既然公主想听,就一道去抚弄一番。王后,走吧。”
昭明带着我们到疏玉阁。默容典雪看了看疏玉阁里面的布置,松竹优雅,清气非常,赞不绝口。又看到了昭明收拾的那些物件,说道:
“这些物件称不上是天下至宝,在王宫里更不是什么珍稀,可是被陛下这样精心收拾着,想必都是王后娘娘的东西,所以陛下才会如此珍爱!”
这个丫头也真是精明呢。我抿嘴笑了笑。昭明说道:“既然知道,就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否则这疏玉阁就不准你再过来!”
默容典雪连忙说:“是!臣婢不敢!既然是陛下心爱的东西,更是臣婢心爱的东西,哪里敢碰一下?”
我说道:“别听陛下信口说。你只管拿去扔了,看他怎么样?”
默容典雪连忙笑着摇头说不敢。
昭明坐下弹了几首曲子,然后让我弹。我说道:“久闻娄烦公主精通音律,今日有幸到此,何不让公主来弹奏一番,臣婢也好见识一下娄烦那边的风俗。”
默容典雪答应,说道:
“臣婢虽然远在娄烦,可是娄烦宫里经常弹奏的并不是娄烦的乐曲,陛下制作的曲子在宫里很流行,所以臣婢对陛下曲子的熟悉,远远超过对娄烦的曲子。也是这两日住在宫里,感叹身世。当初父亲大人许婚是给陛下的。陛下这样的人品才华,臣婢却无福,嫁给了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真是命薄!”
默容典雪说着,来在疏玉瑶琴旁边坐下。双手抚弄弦子,赞了一回,哀叹道:“臣婢刚刚感触心事,作了一个曲子,请陛下赐教。”
昭明听她言论,似有不忍。就让她弹奏。她泠泠声起,咏唱了一曲。
“何处蕙兰花,开在水之湄。冰雪喻其质,清露喻其媚。芳华总有歇,将随秋草萎。伤时怨君子,忧思自心髓。”
这曲子的曲调我是有些熟悉的。当初昭明曾经做过这样的曲子。默容典雪的曲子,似乎是在那曲子上有所增删,减了三分哀伤,增加了几分清丽。这样的增补,不仅天衣无缝,而且缠绵悱恻,别有一番抒情味道。
昭明和我都是精通音律的人。听了她这样的曲子,不禁心里暗暗赞叹。
默容典雪只是一个小女子啊!素闻她精通音律,也只是听说而已。今天亲眼目睹,她的弹奏还略逊些,可是制作的这曲子却非同凡俗。无论曲调,还是诗文的遣词用意,都超凡脱俗,别具一格。这样的曲文出自一个小女子之手,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昭明想必也有这样的感觉。他赞叹道:“公主之才华,非同一般。朕觉得能和王后有得一拼了!”
默容典雪听闻昭明如此夸赞,起来谢恩说:“多谢陛下。臣婢不才,还望陛下多多指点才是。”
我知道昭明心里重才不重色,喜欢文静而不喜娇娆。所以美艳绝伦,善歌善舞的祁音女嫔一直不中他的意。如画女嫔心灵嘴笨,应对不上,昭明也不喜。可是这个默容典雪却应了他的喜好,音律诗文,样样都拿得出。更兼是个苦命的孩子,所以昭明心里格外疼默容典雪一些。
默容典雪在宫里,也喜欢到处闲逛,各个妃嫔处她也去坐一坐喝茶,谈她在兀竺国的见闻,娄烦国的风土,和那些宫妃也合得来。人人夸她聪敏俊巧,玲珑剔透。只有紫陌特别嫌恶她。
紫陌对我说道:
“这个公主倒是不安分的。像她那样的命运,不躲在宫里唉声叹气,也会对人垂泪。可是她却不一样,把宫廷当成自己家了,到处吟风颂月,真是令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