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努力直起腰来不哭，可是一想到春雨飞升了，自己估计是再也见不到这个老师了后，眼泪吧嗒吧嗒就滴落下来。泪眼汪汪的瞅着张晋，那泪水中还反射着星光，晃得张晋眼睛生疼......
把琉璃推到一边去，张晋转过头去不看这个“大孩子”，可是琉璃的哭泣还是牵动了他内心深处平静的湖面，一丝涟漪扩散开来。
想到少时和春雨一起修行的种种事迹，再想到琉璃那副死了爹般的悲伤模样，张晋也觉得眼角有点湿润，赶紧用手掌拉了拉自己的脸皮，又把那层敷衍的趴在颅骨上的皮肤拉的好长好长。
“春雨师兄......天赋一直很好，我们都认定飞升对他而眼只是时间问题。虽然后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就算亲如手足般的我也对他有些怨言，搞到最后不愿相见。真知道他飞升了，又觉得从此以后天人永隔，还有点伤心。”
张晋砸吧着嘴自言自语的说着，琉璃扎巴着眼睛滴着眼泪，根本没注意张晋说些什么。
张晋一看这样下去真不行，倒不是因为见不得别人哭泣，关键是张晋此人主修的功法便是“天魔附身决”，因为“天魔附身决”的缺陷性造成的走火入魔，张晋个人的情绪很难自己控制。尤其是遇到和自己切身相关的事情，稍有不慎即变成纯粹的感情释放。
比如此时，琉璃因为对春雨的感情而发自内心的悲伤痛苦。张晋本来没什么的......挺好，可是琉璃一哭他就想跟着哭，而且张晋和琉璃几十年的师兄弟关系，一旦哭起来，今天晚上就不用做什么了，抹鼻子吧。
“我说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春雨和大家的关系变差了吗？”
为了不在晚辈面前失态，张晋开始转移话题。效果挺好，琉璃多少止住了一些泪水，好奇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想知道。
张晋一指琉璃，沉声道“就是因为和你一样，闲没事想对那些个散修好点。结果呢？和萧号那傻叉一起混成了玄界宗门头号公敌，比当年的邪道魁首‘狱巅峰’还不受待见！”
“啊咧？”琉璃眨巴眨巴眼睛，指指自己的鼻子满脸“关我屁事”的疑问模样。
张晋沉默的从身后掏出两个花朵状的果实，琉璃一眼便认出，正是害自己跑到边境来巡守的“醉仙果”。
枯枝般的手指轻轻一搓，两枚醉仙果被张晋碾成了粉末。一张白纸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手中，张晋将醉仙果碾磨的粉末包卷起来，卷成一枝笔的形状。
白色的火焰在指头升起，点燃了支管的一头。琉璃看的一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纯白色的火焰。
夹住纸管，张晋顺着未被点燃的另一头狠狠吸了口气，然后一脸陶醉的吐出一阵白烟。琉璃情不自禁的嗅了嗅鼻子，那股香气那般迷人，让他感觉自己又有了轻飘飘的感觉。
看琉璃的表现，张晋将纸管递过来，示意他也来一口。琉璃刚想去接，想起药无风对于醉仙果的描述，赶紧摇头拒绝。
张晋也不生气，一脸不屑的对琉璃道，“这玩意儿虽然致瘾很强，但是到了我这个级别就不用在乎致命这一点了。现在你小子还能克制自己，等到你的‘天魔附身决’再熟练一点的时候，没这玩意儿撑着，很快就和我一样不人不鬼的了！”
“啊？”
琉璃被惊得长大了嘴巴，他并不清楚炼“天魔附身决”的副作用。再次想起药无风对“醉仙果”的描述，心里不禁有些发冷。
不在意琉璃的惊讶，张晋又吸了一口纸管，抬起头来出神的道。“当年的剑气近，还不是‘十宗门’之一，想想那时候比现在快乐多了。”
短暂的惊讶过后，琉璃渐渐被张晋的话语带入了那个自己并未经历过的时代。
虽然不是玄界顶尖的宗门，剑气近当年也是强盛的一个大宗大派。好像注定了不会平凡一般，剑气近那一代的弟子都特别出众。有着被称为“鬼才”的现任宗主潇糖糖，还有和潇糖糖情同手足的两位“天才”，他们就是后来被称为“魔头”的萧号和春雨。
那时候，张晋还只是剑气近一名普通的三代弟子，虽然张晋和备受瞩目的那三人同时入门，可是张晋才刚刚升为二代弟子的时候，那三人已经升至剑气近长老的级别了。
眼看有这潇糖糖、萧号、春雨三名新兴力量的存在，成为“十宗门”只是早晚的事情，可是宗门上一任的前辈们还是太着急了点。一场想要将三名“天才”打磨成锋利宝剑的历练，却将剑气近漫入“十宗门”的脚步拖后了整整二十年。
当历练结束后，满怀期待的宗门前辈们站在山脚迎接那三名弟子时，回来的却只有已经走火入魔的“萧糖糖”一人。另外两名弟子，他们不知什么原因，已经不再以宗门传承为己任，不再以宗门强盛为荣誉，反而开始了背离宗门的路。
等到三十年后三人再次聚首剑气近锋山之上时，矛盾已经激化到以玄界宗门为首的“十宗门”和玄界散修为首的“帝王擂”之间不可调和的争斗。
两名天才再怎么天赋过人，再怎么受天道眷恋，也不可能敌得过扎根玄界屹立千年不倒的“十宗门”。就算他们二人身后有十几万散修助阵，最后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罢了。
“帝王擂”成，王败寇......君王战败，一个归隐凡间，一个远遁北冥。“十宗门”不仅仅胜利了，还将“帝王擂”认可为不下十宗门的一股势力。本来打算替玄界百万散修出头的萧号和春雨，失败后又背上了背离百万散修的名头。偏偏归属“帝王擂”的那十几万散修，很满意他们所取得的战果。
不能消灭便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中，让对手失去自己的根基，成为了玄界宗门和散修都痛恨的存在。当萧糖糖想出这个计策的时候，他和萧号、春雨便再不能相见。直至三十年后，不是春雨的春雨（琉璃并不知道）带着琉璃来到剑气近拜师......
声音渐渐低落，最后归于沉寂的夜晚之中。琉璃张大了嘴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没想到春雨老师竟是如此轰动的人物。
“天生一副慈悲的模样，为那群贪婪的散修做些无意义的付出，不论你还是春雨，为何都这般愚蠢？”
张晋又点燃一根纸管，揉着眉头愤愤的吐着白烟，一股暴虐的情绪即将无法压制。也许是和春雨的感情刺激了他本就混乱的心境，也许是琉璃的做法让他生气。春雨刚要开口说什么，张晋去不言不语的递出了自己的拳头。
一瞬间，春雨只觉得时间都停顿了一下，接着整个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直到撞上身后的一颗大树，才感觉到前后夹击而来的痛楚......
“师...师叔祖...”
琉璃艰难的呼唤着张晋，不明白张晋为何突然发难。当琉璃努力睁开眼睛时，全身散发黑气的张晋，如同被火烧焦的骷髅骨架一般站立在他身前。
一手抓住琉璃的头颅，就像大人提起孩子一般轻易被张晋提到半空中去。张晋瞪得铜铃般大小的眼珠布满了血丝。
“私自分配黄精给散修，甚至让出一处地穴给那群蛆虫！宗门的资源归属宗门，谁给你的权利做这些事情？你将宗门利益置于何地？”
愤怒的张晋轻轻一甩，琉璃便像个皮球一般被甩到半空。精神还未清醒过来，又感觉腹部一阵剧痛。张晋一拳将琉璃砸回地面，鲜血从琉璃空中喷出，花儿一样绽放在张晋眼前。
琉璃静静的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而张晋则呆呆的看着琉璃，身周的黑气渐渐流回体内，恢复了正常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