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一走,乔老爷子闷声抽着旱烟,看了看自己的三儿子,什么话都没说,跟着也走了。出得门来,大房李氏正立在三房的门口,像是在听什么,脚并未往那屋子里去。如今大房跟其他几房的关系都不好,闹矛盾到什么地步,乔老爷子心底有数,他瞪了一眼李氏:“慕绾绾病了,老三心情不好,于氏怀着身子见不得你,老大媳妇,我警告你,没事你少往他们屋子里钻!”
“爹,我这不是关心绾绾嘛!”李氏辩解。
乔老爷子眼瞪得更圆,语气严厉:“少在我跟前鬼扯这些,你要是真关心慕绾绾就进去了,在这杵着做门神?”
李氏顿时讪讪的,几乎是或荒而逃。
白氏倒并未回堂屋,她转去了灶房,乔明丽正在生火烧热水,见她进来,下意识害怕的往旁边缩了缩。
白氏却并未发火,她绷着老脸问:“你二嫂病了,你三叔一个大男人照顾起来不方便,你去她跟前守着,这里我来就行。”
“阿奶,我烧完水就去。”乔明丽瑟瑟的开口。
白氏瞥了她一眼:“让你去就去,难道我老婆子已经老得连个水都烧不了吗?”
无奈,乔明丽只得去了东厢房。
乔松岳一个大男人的确照料不便,他的身份尴尬,加上又残废了一条腿,端茶送水还行,若慕绾绾要起身或出了汗,就力所不及。乔明丽回来得正是时候,乔松岳让了地方,便去小灶房里张罗着找药罐出来,准备给慕绾绾煎药。
乔明丽就将方才灶房发生的事情说给了慕绾绾听,末了道:“二嫂,你说阿奶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转了性了?”
“也许是想开了吧。”慕绾绾也很奇怪,只是并不抵触:“阿奶年纪大了,喜欢膝下子孙和睦也不稀奇,她既然不再打你骂你,有心跟咱们亲近,咱们也不能不领这份情。明丽,你以后见着阿奶就别躲着她了,让着她一些,咱们做小辈的吃不了什么亏的。”
“好。”乔明丽乖巧的应答。
这次的风寒来势汹汹,慕绾绾说了会儿话,就觉得口干舌燥,眼前一阵阵的冒星星,后背也开始冒虚汗。她难受极了,忍了半天,终于扛不住催促着乔明丽去看看水烧好没。
趁着这个功夫,她从空间里取了一片快克,等乔明丽端来了热水,就着水吃了下去。
之后,药劲上来,慕绾绾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到了夜里,又被喊起来灌了一碗中药,这才得以休息。这一夜,乔明丽蜷缩在她身边,悉心照料自是不提。
另一边,李氏回到大房房中,便兴高采烈的同乔松平商议:“老大,我感觉机会来了。我方才远远的看了一下,慕绾绾病得起不来身,这风寒一时半会应该好不了,咱们明鹤不是说要将她变成自己的人,让她做咱们家的钱袋子吗?不如就趁着她起不来身……”
“极好!”乔松平暗暗合计,就觉得十分赞同。
眼下二三四房忙着开超市,家里的男人们都在安西镇上忙来忙去,现在不是休沐的时候,乔明渊在学馆回不来,三房就剩下一个瘸腿的乔老三,只要支开了他,大事可成!
他梭下炕穿衣服:“我这就去把明鹤叫回来!”
此时天已经快要黑了,大房两口子合计着速度要快,也顾不得心疼银钱,让乔松平坐了骡车去接人。到了入夜时分,乔明鹤就回来了。他进了乔家大院,乔老爷子正好出来碰到,高兴之余又有些奇怪:“明鹤,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休沐了。”乔明鹤面不改色的撒谎。
乔老爷子嘀咕:“还不到休沐的时间啊,明渊都没回来呢。”
“我们学馆跟他们明阳学馆不一样,我不是连着好几次都没回来嘛,现在休沐两天,还是要继续回去读书的。”乔明鹤不耐烦。
乔老爷子就没再多问。
白氏格外高兴,大孙子回来了,她就张罗着将面粉和肉拿出来,打算第二天起来给乔明鹤做面吃。夜深人静,大房的灯亮了半晚上,才逐渐睡下。
慕绾绾吃了感冒药睡了一个晚上,出了一身的汗,第二天起来时,温度已经退了不少,只是仍旧有些发烫。于氏和罗氏来看过,都不放心她,便压着不让她跟着乔松柏和乔松禄再去超市。乔松岳喂了鸡鸭,回头让她躺着,自己则张罗着熬药等事。
乔松柏他们走后,三房的院子就安静了下来。
虽说二房三房的院子早就打通了,可如今于氏怀着身子,整日里都在犯困,一天中倒有大半天在睡觉,因而三房没什么人来往。
整个院子安安静静的,冬天大家都猫在家中,倒没什么特别。
吃了午饭后,人就开始困乏,乔松岳端着药给慕绾绾喝下,也打算回头去屋子里眯一会儿。恰在这时,乔松平过来了,他在院子里四处看看,笑道:“自从你们两家打通了院子,我还没来好好看过,哟,这鸡鸭养得不错,过年的时候我们有鸡汤喝了!”
乔松岳懒得搭理他,语气不冷不热:“你来做什么?”
“听说绾绾病了?”乔松平啧啧两声:“什么病,她不是郎中吗,怎么不给好好治治?”
“不过是风寒,养几天就好了。”乔松岳不耐烦起来:“大哥,你有什么事快说。”
“没事就不能来了?”乔松平翻了个白眼,他最厌烦看到乔松岳这幅自命不凡的样子,好像谁都欠着他的一样,这都是颜氏闹的!想到颜氏,乔松平的脸色跟着暗了暗,那女人死得太早,她一死,自己这兄弟跟着就丢了魂儿,他们两家人闹着别扭到今天都缓不过来。
他好好一个童生老爷,本犯不着给乔松岳一个瘸子低声下气,不过,乔松平想到三房那鼓囊囊的荷包,这点脸还得拉下来。
不能误了明鹤的事!
思及此,乔松平的语气和缓下来,甚至带了几分感叹的味道:“老三,你我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虽说这些年闹了些龃龉,可咱们到底是同气连枝的,你别这般敌视我。说实话,这些时日我也见到了哥三个拧成一团排挤我,爹娘也数落了我,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我还记得小时候你刚出生,我才六岁,爹娘让我背着你,一哭就背着,一哭就背着,压得我这肩膀都塌了……”
乔松岳本是不耐烦,听他提起从前的往事,心里跟着复杂起来。
其实以前乔松平也不是这样的,在去镇上读书之前,他对自己的几个兄弟都很不错,老三老四基本都是他背着长大的,从前外出得了好东西,也总惦记着家里的弟弟们……
颜氏刚去的第一年,他心情低落,悲痛欲绝,那时候也是乔松平整夜整夜的陪着他,就担心他会想不开。
兄弟之间,为何就演变成了这般生疏的模样?
“大哥,不是做兄弟的不知道记情,而是这些年来,心冷透了。”乔松岳叹了口气,对今日乔松平的示好,他有些理解。
大房缺钱,这点大家都知道,若今日乔松平的示好是为了跟着二三房一起挣钱,倒也说得过去。
乔松岳的脸再冷不起来。
乔松平也是人精,见他口气松动,就知道事情有转机。
他上前握住乔松岳的手,满目动容,眼圈红了,仿佛是被感动得几乎掉眼泪:“老三,从前都是我做错了,你给大哥一个机会,大哥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明渊不是还在镇上读书吗?你也知道,大哥是童生,别的不多,同窗还是有几个的,大哥明儿就去找那些同窗照拂着明渊!从前跟我最好的曹毅,他现在在县老爷跟前做县丞,等明渊下场时,铁定能说得上话!”
“当真?”就是这句话真正打动了乔松岳。
如今三房什么都不缺,他所有的心思就盼着明渊能有出息,瞧着乔松平悔不当初的表情,他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逐渐信了他。
乔松平连连点头:“我若骗你,天打雷劈!”
“不知道明渊什么时候才能下场!”乔松岳得了他的誓言,脸上露出几分期盼。
乔松平眼珠一转,当即就有了理由:“明渊功课跟得上的话,明年下场肯定没有问题。我知道现在三房不缺钱,什么书都买得起,但读书跟做买卖不一样,得一样一样的来。我看你这屋子里都没什么书,不然这样,你跟我同去私塾,将我从前读过的那些书都搬过来,等明渊回来了就有得看,你看如何?”
“好。”乔松岳不疑有他,只以为他是真心悔过,要给三房献殷勤,当即应允。
也是被期待冲昏了头脑,他竟然忘了,不过几本书,乔松平手脚健全哪有搬不动的,非得要他这少了一条腿的人去搬?
乔松平推着乔松岳的轮椅出门,一路上,乔松平便回忆着从前他对几个兄弟好的那些时光,借故转移乔松岳的注意力,慢悠悠的往私塾去。
另一边,等他二人离开三房,一个影儿就偷偷的摸进了三房的院子,径直往东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