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绾绾不搭理她,眼泪噼里啪啦的掉:“白启生花十两银子把我买回家,我对启生哥十分感激,对他尽心尽力。可你是怎么对我的?当着启生哥的面,你一口一个丫头的喊着,等启生哥不在跟前,你就让我跪搓衣板,让我喝潲水!我才十四岁啊,你让我大冬天的上山砍柴,我从山上摔下来,你又让我拖着受伤的腿去挑水……”
慕绾绾字字血泪的哭诉:“启生哥怜惜我年纪小小就受了很多苦,说要等我十五岁再成亲圆房,你又到处跟人说,说我蛋都不会下,让宗族的人将我拖去浸猪笼。启生哥赶回来将我从河里救回来,迫不得已,大冬天的就说要办婚礼。可你又不愿意了,你偏要作死,用家里的腌肉去引了狼过来,想让我死。偏生是大虫来了,启生哥为了护着我,被大虫咬死了。”
“你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就说是我害死的,说我克夫,你讲不讲良心?”
“启生哥死后,你就更看不得我了,三天一顿大打,五天一顿小打,高兴时就给我吃点硬嬷嬷,不高兴的时候,我连潲水都没得喝!”
周围的人见她哭得凄惨,形容又这么可爱可怜,不由自主的就都信了她。
“白冉氏怎这般恶毒!”
“这哪是儿媳妇,这分明是仇人啊!”
“可不?你没听慕郎中说吗?啧啧,让一个小姑娘吃潲水,怎么做得出来的?”
“再不喜欢儿媳妇,大冬天的引狼过来咬人家,怎么就下得去这个手!真是造了天罚了,儿媳妇没死,儿子被咬死了!”
白冉氏见情况不对,已顾不得在地上撒泼了,冲上来就要去打慕绾绾:“慕绾绾,你闭嘴,你给老娘闭嘴!我儿子就是你害死的,我没引狼来害他!”
“你没有?你敢说你没有故意把肉挂在新房的后窗?”慕绾绾眼睛一眯,眼中便涌起一阵恨意。这恨意仿佛来自身体本身,并不属于她自己,大概是原主残留的最后一点意识。同时,她的心底涌上来一种难言的苦楚和伤心,她声音更颤抖:“你明明知道,那时候大家都在前院喝酒,没人会来那,你就是想让狼过来将我咬死。要不是我吓得大叫,启生哥也不会喝醉了还从前院跑过来!”
这就是当年事情的真相。
白启生猎户出生,一身蛮力,可惜,他再厉害,当时也喝高了,而来的大虫着实凶猛,白启生被一爪子撕开了胸膛,无力回天……
这段记忆也是白冉氏不愿去想的记忆,她每次想起来都觉得痛苦,便会忍不住把所有的一切都推给慕绾绾。只有这样,她心里才会觉得舒服。
“你打我,你以为事实就不是事实了吗?白冉氏,你问问你的良心,你的良心安否?”
慕绾绾的质问,就像一把刀子,狠狠的捅在白冉氏的心。
白冉氏失态了。
她厉声尖叫:“我没有,我没有害死启生,我就想让狼咬死你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贱.货!我错了吗?我没有!我没有错!”
这是承认了!
旁人表情复杂,皆是震惊的看着白冉氏,事情堪称大反转,原以为当真是慕郎中不讲良心抛弃了原来的夫家,可千万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许多的精彩故事。众人听得瞠目结舌,听那白冉氏亲口承认自己引了狼来想咬死慕绾绾,都感到荒唐。
“疯婆子,真是个疯婆子!”
“我就说,慕郎中温柔善良,根本不是恶毒的人,方才这死婆娘把慕绾绾说得可不堪了!”
“就是,绾绾姑娘多好啊,上次我老婆子断了腿没钱抓药,还是她给我垫付的钱呢。”围观的一个老婆子忙凑上来说。
旁人当即点头:“是啊,慕郎中本就很好。”
白冉氏已然疯了,慕绾绾刺中了她心底最接受不了的东西,她不好过,她也不会想让慕绾绾好过,她口不择言:“好什么好,人尽可夫的下做人!”
“白冉氏,你含血喷人!”慕绾绾又摸了摸眼泪,越是抹,那眼泪越掉,仿佛有受不尽的委屈:“你问问你的良心,启生哥死后,你都是怎么对我的?你说我是丧门星,将我三两银子卖给了旁人。好在老天爷怜惜我,我虽是冲喜被娶回去的,但我现在的夫君对我极好,你眼见着我的日子好过了一些,又上门来又闹又吼,让我夫家把我撵出去。夫家不肯,你逼着他们又给你七两银子,还写了契书,说永不来往。”
“白冉氏,你究竟要害我到何种地步,才肯善罢甘休?”
慕绾绾眼圈红肿,她往前走了几步:“当初在下河村,我公爹砸锅卖铁凑了七两银子给你的时候,你怎么跟他说的?你说以后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死都是乔家人,你如今又来做什么?”
“你明知我公爹重病在身,受不得气,还要几次三番上门来气他。若我公爹被气死,夫家岂会让我好过?你要我死,你明说就是啦!”
慕绾绾抹了一把眼泪,眼见旁边便是一根石柱,佯装要往石柱子上撞去:“既然这样,我还不如一死了之,保得我夫家安宁罢了!”
“哎哟,使不得!”
“慕郎中,不可!”
旁人早已听得明明白白,那白冉氏的恶行如此,险些就逼死了一个好姑娘。
他们义愤填膺:“白冉氏太恶毒了,害死了儿子,又将儿媳妇卖了,卖了儿媳妇,还要找上买主的家门去,逼着人家要钱,什么话都是她说的,卖人要钱时就已言明断绝关系,看人家日子好过些就死皮赖脸的凑上来说是儿媳妇,哪有这样的好事?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恶人!”
“慕郎中命真苦!”
“我呸,她刚刚还说,慕郎中是耐不住寂寞,夫君刚死就改嫁了,明明是自己把人家卖了,还反咬慕郎中,好不要脸!”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白冉氏团团围住了。
另有人将慕绾绾拦下,生怕她当真想不开去撞了柱子:“慕郎中,你可别上了这恶毒婆娘的当,她就是想要逼死你呢,你得好好活着,恶心死她最好!”
“就是!”
“大盛朝黄口白牙的污蔑人不要钱呀,走,咱们扭她见官去!”
还有热心的,上前就押了白冉氏要去见官。
白冉氏哪知道事情不成,还惹来了这样的局面,慕绾绾在镇上的声望如此之高,让人始料未及,听说要去见官,白冉氏脸色全变了。她拼命的挣扎:“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去见官,我管教我的儿媳妇,关你们什么事情?”
“你的儿媳妇?你都卖了人拿了钱,可什么关系都没有!”
有人提醒她。
白冉氏尖叫:“放开我,我不去见官,我不去!慕绾绾,你个贱人,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吧,小贱……”
后面的话却是听不见了,应是被人捂住嘴巴拖走了。
此时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伙儿都围着慕绾绾宽慰。慕绾绾又落了一会儿的眼泪,并未阻止旁人将白冉氏拖走,她福了福身,对大家说:“多谢大伙儿仗义,才让我免于一死。否则,凭着她黄口白牙的污蔑我,我的名声就全毁啦。绾绾在此谢过大家啦!”
“哎,不值什么的!”
“慕郎中别跟大伙客气,那婆娘实在可恨!”
“慕郎中放心,下次她再来找你麻烦,你喊我们大伙儿,我们肯定帮你!”
“就是就是,我回去摆摊了!”
乡下人大多还是淳朴的,她郑重谢了大家,旁人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连连摆手,一哄而散。
布庄的掌柜满脸愧疚:“慕郎中,方才对不住啦,我差点就信了那婆娘的话,还真以为你们是婆媳。”
“没关系。”慕绾绾仍旧是楚楚可怜:“她要泼我脏水,你们不知道实情,误会了我也是正常的。我不怪你不怪大家伙儿,要怪,就怪我命不好吧。”
“怎么会,慕郎中行善积德,命不会不好。那婆娘如此恶毒,依我看,分明是她克死了自己的儿子,她才该遭天罚哩!”掌柜的说。
慕绾绾结了账,谢过了她,便赶了车去清水湾。
殊不知她前脚刚走,后脚,乔松柏就听说了这事。
当时乔松柏正给素食斋送货,谈掌柜的拉住他,委婉的问起慕绾绾的情况来,素食斋有不少客人都在吃饭呢,闻言皆竖起耳朵听墙角。
乔松柏这才知道中午还闹了这么一出,他挽起袖子就要去揍那白冉氏:“白冉氏竟然还敢到镇上来找绾绾的麻烦,上次当着全村人的面,大家就签了契书说开了,她白家十两银子买的绾绾,卖给我家冲喜得了三两,绾绾嫁过来就是我一家人,愿意补给她七两银子,从此买她跟绾绾毫无瓜葛。她拿了钱又反悔,真当我乔家人都死了,还是当白纸黑字写着玩的?明渊不在家,她就这般欺负我侄儿媳妇,不行,我得拎这无耻妇人见官去!”
竟是真的!
慕绾绾哭诉的那些都是真的!
一时之间,白冉氏在清水镇十里八乡皆是出了名,走到哪里人人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