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要凑过去亲福宝,得了福宝的两个小耳光,呵呵笑着抓着儿子的小手亲了亲。
“行了,你歇着吧,福宝现在喜欢咬手指头,你别亲他,容易让他长疱疹。”慕绾绾警告。
乔明渊便很乖的放开了福宝。
事关孩子的健康,他一向都听慕绾绾的,包括乔松岳也听慕绾绾的,她是郎中,在两人心中总觉得听她的没错。福宝也给慕绾绾养得极好,一岁多了,从来没生过病,最多闹个肚子,一天也准能好。
哄了大的,慕绾绾将水端出去倒了,又来哄小的。
福宝就好哄多了,他还是精力不足的年纪,到了一定时间得睡觉,慕绾绾将他放在两个大人中间,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唱了一会儿儿歌,福宝就闭上眼睛乖乖的睡觉,他睡觉喜欢抓着他娘的衣角,闻着那味道很安心,不多时就打起了小呼噜。
“真是个傻孩子,你说像谁呢?”乔明渊睁开眼睛。
慕绾绾瞥他一眼:“你装睡?”
“你给他唱摇篮曲,你不给我唱,我睡不着。”乔明渊撒娇。
他喝醉了酒,倒比平日里多一些可爱。
慕绾绾给他磨得没有脾气,也给唱了一首,结果才唱了两句,乔明渊就不不高兴,他努着嘴:“你没像拍福宝那样拍我!我也要拍拍!”
“唉!”
慕绾绾重重叹气。
男人有时候也真孩子气,她靠近些,伸手轻轻的拍乔明渊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唱小曲。她唱的是小时候学过的一些儿歌:“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你数得不对。”乔明渊抗.议:“要么双数,要么单数,哪有单双一起的。”
“……”
慕绾绾无语。
她不唱了,乔明渊又睁着一双眼睛看她:“你是不是看我喝酒了,故意糊弄我?我要听你好好唱。”
“好好好,好好唱。”慕绾绾真的想打人,好不容易忍住了,她换了一首《蜗牛与黄鹂鸟》: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
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
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阿树阿上两只黄鹂鸟
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
葡.萄成熟还早得很哪
现在上来干什么
阿黄阿黄鹂儿不要笑
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她的声音柔和婉转,女人特有的柔媚让乔明渊安静下来,他静静的听着慕绾绾唱歌,眼睛里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之后他没再吭声,似乎听得专注入神。
乔明渊觉得,他自己好像就是那颗爬树的蜗牛,背上的壳很重,也有黄鹂鸟在笑话他,可他眼里望着葡.萄,也想一步步往上爬……慕绾绾又唱了一遍,隔了半晌,她将自己唱睡着了,乔明渊在夜色里翻了个身,看向自己跟前的女人,心里满满的全是情愫,说不定也道不明,只想狠狠的将人搂在怀里,好好疼爱都不够,他悸动的心房像温水暖着,凑过去亲了一口。
放榜之后,便又到了谢座师的时候。
往年有两个主考二十八房副考官,今次恩科只有九卿监考,加上卫轻轩一共十人,另有阅卷官二十人,三十人的队伍仍旧是庞大的组合。
加上今次恩科的主考官实在特殊,九卿放朝廷上,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让朝廷抖上一抖,放榜结束之后,无数的贡士争相去九卿门下谢座师。这些人都是将来朝廷的栋梁,前来谢座师,便是结识人脉的大好时机,因此九卿平日里一向忙得见头不见尾,到了谢师宴时,个个都静候在家,等着贡士们上门拜访。
卫轻轩的门庭也格外热闹。
不同于九卿,他本人就是天下读书人敬仰的存在,更何况这次他的关门弟子又高中会元,对天下读书人的吸引力更上一层。
贡士们差点将九卿和卫轻轩的门槛踏破,这一幕深深刺痛了黎文希的眼。
如果没有这次的事件,如此繁华盛景本该是他的!
然而,现在黎文希也没精力去想结识人脉这些了,他被黎睿安、董志存和郑秋实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无他,这三人谁都没上榜。
尤其是黎文希,上一次会试给他搞了个会元的名头,这次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看,可结果呢,他那文章只能说挑不出错来,要想挑出长处,那也没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
黎文希的脸被打得生疼。
天启帝没说什么,但黎睿安、董志存、郑秋实三人永世不得参加科考的处罚,就是天启帝再扇黎文希几个耳光的铁证。
黎文希恨极了。
但他到底是稳坐朝堂多年的人物,他损了儿子,折了侄子,心底藏着多少不甘心只有他自己知道,对外时,他尚且端得住,也没为难谁。
不过,今次拜座师跟他无关,在他的授意下,陈丛艺倒有不少人上门来拜访。
师生关系,是朝廷最主要的官员关系,因此,哪怕黎文希不高兴,陈丛艺都会开门广受门徒,更何况黎文希还允许了。这段时间,陈丛艺忙得脚不沾地,却也高兴得合不拢嘴。
林则惜他们都去拜了座师。
至于是拜的谁,他们大家合计过,也得了丁宝林指点。林则惜和白澍拜的刑部尚书陆纡,田喜亮、林西澜则是拜的杨阁老杨知棋,谢赟拜的是大理寺曾劝名下。说起原因,各自的志向是一方面,更多的是考虑入了官场,将来都是要分开的,走哪一条路都得自己决定,旁人帮忙出主意怕将来落个被埋怨的下场。
“你呢,明渊?”林则惜问。
乔明渊笑了笑:“我有恩师在,不必再拜座师。”
“可是……”林则惜欲言又止。
乔明渊知道他想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说,也不是我想拜就能拜的,人贵在自知,我不想自讨没趣。”
还是因为敲登闻鼓那件事,后来被黎家刻意搅局,如今朝廷里这些大官们跟他都或多或少有了瓜葛仇怨,他就算想拜座师多半都会吃闭门羹,何必去惹人厌烦徒增笑话?他心里想得很明白,打敲了登闻鼓,他从此以后就只有一条路走。
他笑,既然都要做旁人的门生,那他就做全天下最厉害的那个人的门生好了。
那人叫做天子。
时下拜座师还需递卷头,所谓卷头,便是贡士亲笔所书,向座师表达感谢的意思。字面上是这么理解,实际上是一种投诚,表示向座师派系靠拢。座师收了贡士的卷头,也有另外一层意思,不单单是接受投诚而已。会试之后便是殿试,殿试由陛下主考,但陛下一人看不过来那么多试卷,足足三百份,怎么都要分给阅卷官来评判,这些阅卷官便是会试的主考官,也就是说,九卿还得监考殿试。因此,这时候拜座师拜九卿,递了卷头,便是让阅卷官们提前知道考生的笔迹,根据笔迹确认是哪个人。
这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一旦阅卷官认得你的笔迹,知道你是自己的人,你被选中的几率就大很多。
殿试跟会试不同,会试的时候,考官们阅卷阅朱卷,墨卷封存,殿试则不封存,墨卷定在朱卷下,也就是同卷阅考,这是个很大的漏洞,操作空间最大。
因此,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大家都得四处递递卷头。
林则惜他们一连好多天都在为了这个奔走,只有乔明渊闲在家中,无事可做。
他不用递卷头,想也知道自己的笔迹早已被九卿知晓,接下来的殿试才是最为艰难的一场仗。落榜是不可能的,要想取一个好名次,那真是难如登天。
连卫轻轩都悄悄跟他说过,他外放出去做官的可能性最大。
其实对乔明渊来说,外放出去做官也挺好,留在京城里反而不是一件幸事。
这日他又去卫轻轩府上,卫轻轩屏退左右,忽然对他说:“你是怎么想的,想留在京城,还是想外放出去做官?京城这些人容不下你,但外放出去,我亦担心你性命堪忧。”
“我知道。”乔明渊叹气:“我走的这条路太难了。”
“不过,你也不必灰心。”卫轻轩抿唇一笑:“陛下把你竖起来,总得把你保护好才是,内阁虽然一手遮天,但陛下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这不,他派了说客来。”
“谁?”乔明渊一愣。
卫轻轩努了努嘴。
乔明渊回头,瞧见屏风后转出来一人,却是两年不见的鸣回。
“师兄!”鸣回先拜了拜他,抬起眼来,眸色湿润:“师兄,总算又见到你了!”
“师弟,我也很是想念你,绾绾也常念叨你,去岁来京城时,绾绾还张罗着要做泡菜,说你回京时能吃上,怎料我们来了京城大半年,一直不曾见到你。”乔明渊这时候还不知道鸣回是个什么身份,问道:“老师说你回了家,可是你家中人为难于你,不让你出门?你怎又成了陛下的说客?”
“这……”鸣回被他一问,登时有些不好意思,他搔了搔头:“师兄,我说了你可不许怪我。”
乔明渊拍了拍他的脑袋:“我什么时候怪过你?”
“嘿嘿,”鸣回想想也是,忍不住一阵傻笑,笑完了抛给乔明渊一个炸弹:“我回京后就回了宫,父皇说我在外面野了十几年,回京了还往外跑不像话,禁了我的足。今次我是来替父皇给你递封信的!”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上面火漆加盖,赫然是天启帝亲笔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