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乔明丽跟鸣回亲密无间的站在柜台上,先是愣了愣,随后很小声的问慕绾绾那是谁。
“明渊他师弟,以前在平遥府时也在咱们医馆里做学徒,跟明丽一起长大的。”慕绾绾简单的说,她不想提鸣回和乔明丽的事情。
齐星裕哦了一声,没说话。
慕绾绾还有两个病人,他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看着鸣回和乔明丽默契的忙碌着,心底忽涌出一股酸酸的感觉,格外不是滋味。
乔明丽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了他。
她说了不搭理他,也并非完全不搭理,只是没刻意去理会他。见他来了,她点头算是招呼,便听慕绾绾的使唤,放下了药柜的小隔板,收拾了一下回家吃饭。鸣回自然要跟去,一路上都在围着乔明丽说话,诉说他来京城以后的见闻。
乔明丽听得认真,他说了好一通,又问她在平遥府这两年怎么样。
乔明丽看他一眼,微微抿紧了唇:“别的都好,只是我十八岁了,我爹娘着急给我寻个人家成婚。”
“你年纪是不小啦,京城这些姑娘大多数是十三岁左右定人家,备嫁两年,及笄就要成婚,十八算晚了。”鸣回想也不想的回。
乔明丽的心却咯噔一下跌落到了谷底。
果真……对她无意吗?
鸣回又问:“乔二伯和乔婶子看上的是哪户人家?什么来头?长得怎样?有我好看吗?”
他一叠声的追着乔明丽。
乔明丽一双眼眸定定的看着他,秋水潋滟中,她眼神有些摇摇欲坠:“你就只有这些想问我的吗?”
“不问这个问什么?”鸣回不解,他搔搔头,有些郁闷的说:“我从前跟你说让你等我三年,是我有点自负了,我回家了才发现,三年内想成事有点难。我原本以为等我长大了能替你寻个好人家,现在才发现时间不等我。明丽,对不起。”
乔明丽垂下眼眸,遮住眼中全部的情绪:“你不用说对不起,你没哪点对不起我。”
她说完这话便扭头,似在等慕绾绾走上来。
他们身后,慕绾绾和齐星裕隔得不远的跟着,没听清两人在说什么话,见乔明丽停下脚步,慕绾绾自然而然的走上前来,问她怎么了。
“二嫂,你们走太慢了。”乔明丽声音很低。
慕绾绾猜到方才二人的谈话并不如意,她在心底叹了口气,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便挽住了她的手,齐星裕仍旧落后几步跟着。
进了乔家,鸣回才发现齐星裕也进了门,他本想问乔明丽那是谁,结果乔明丽没理他,径直回了休息的耳房。鸣回慢了半拍,回头问慕绾绾:“明丽心情不好?”
慕绾绾点了点头,他又冲着齐星裕抬了抬下巴:“那小白脸是谁?”
“你说齐星裕?那是明丽的未婚夫。”慕绾绾没过多解释,福宝已经迎了上来,她弯腰抱起儿子,先一步进了堂屋。
饭菜已经备好,此时家里就他们几个主人,乔家吃饭规矩不多,鸣回在饭桌上便一直瞅着齐星裕,连碗歪了半截都不知道。齐星裕也不是傻子,先前鸣回和乔明丽一起走他便看了个全部,他不知鸣回身份,此时也毫不客气的往他那边瞅,两个男人的斗争无声无息,饭桌上的气氛一度诡异。乔明丽心情不好,她没抬头看谁,闷声扒着饭,吃了一碗就说饱了。
只福宝完全看不出来大人之间的冲突,他喝着汤,快乐得手舞足蹈。
吃了饭乔明丽就回房间休息,鸣回想跟她说话,却被他关在了外面。鸣回碰了一鼻子灰,回头见齐星裕正眼也不眨的看着他们。
齐星裕神色淡淡,也没吭声,转身回了另一间耳房。
鸣回憋了一肚子的话,原想同乔明丽再说和说和,结果还没等回济世堂,宫里便来人催促,说是天启帝有事找他。
鸣回懊恼的一步三回头,边走边看乔家小院子,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听着慕绾绾送走了鸣回,乔明丽才打开房门,她显然哭过,方才一直压抑着情绪,慕绾绾进了她屋子,还没等慕绾绾开口,她就哽咽着说:“二嫂,鸣回他根本……根本就不喜欢我,他一直当我是姐姐,还说要给我说亲事。我,我……”
“好啦,二嫂都懂!”慕绾绾抱着她,柔声宽慰。
不就是失恋吗?
谁还没失恋过。
她低声说:“鸣回年纪还小,他现在就跟个孩子一样,下次再来,让你二哥去跟他谈谈。你现在状态不好,下午就别去济世堂了,在家里休息。”
乔明丽嗯了一声。
下午的时候乔明丽没出房门,慕绾绾带了齐星裕去帮忙,好在下午人不多,慕绾绾一边看病一边抓药也来得及。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买回来的奴仆,跟着她学认药,一丝不苟,半点都不敢出错。
等她得了空闲,齐星裕倒了杯水给她,才小心翼翼的问:“明丽怎么了?”
“她有些不舒服,在房里休息。”慕绾绾说。
齐星裕当即紧张起来:“明丽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一会儿给她抓点药回去不?”
慕绾绾笑了笑:“大概是累的,养两天就好。”
齐星裕便没再说。
等济世堂里的人越来越少的时候,他便说要先回去,慕绾绾也没拦着,由着他去。她在济世堂一直呆到乔明渊下衙来接她,才一同回了乔家小院。回去的时候齐星裕竟也刚到,手里拎了不少东西,分了些给福宝和乔松岳,剩下的都提到了乔明丽的屋里去。
乔明渊的眼神深了深。
“他们有三月之约,咱们别搅和了。”慕绾绾低声说:“你得了空还是婉转的问问鸣回,免得因误会错过,缘分可惜。”
“好。”
乔明渊答应下来。
他在翰林院的日子很清闲,如今转眼已经呆了两个多月,平日里没人打扰他,他的事情也少。这样的好处是有的,朝廷不会少发一分钱的俸禄给他,坏处就是永远都没有能晋升的空间。他知道这一点,那些阁老自然也知道,这一阵都没人打扰他。
时间一久,那些贵人们好像都把他忘记了,哪怕是同在翰林院里的同僚都极少跟他招呼。
乔明渊的时间多,得了空闲,他还能四处走走。
这一日在翰林院的花园闲逛几步,迎面便撞上了黎文希。不过两月不见,黎文希瞧着老了不少,这段时间他羽翼折损厉害,要操心的地方实在太多,人瞧着不大精神,像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黎阁老。”面对面碰上了,乔明渊不好回避,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
黎文希笑着说:“乔修撰在内阁的日子清闲,真是让人羡慕。”
此话明褒暗贬,要是个心眼小的,就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得不到重用。可乔明渊不生气,他不但不生气,还非常淡然。
他抬手做了个揖:“下官才疏学浅,只能做做文章,比不得阁老胸中有丘壑,能替陛下日理万机。”
黎文希脸色一僵。
官场人说话就是这样,你来我往两句话,已经打了好几个机锋。黎文希没占得便宜,想了想,觉得自己跟个小辈一般见识实在可笑,拱了拱手,带着人进了翰林院。阁老来翰林院必定是有事情,除了乔明渊这样的小官,侍读学士们都到黎文希跟前去露脸。
黎文希此次是为了天启帝想重新修缮《四库全书》的事情而来。
他将任务的轻重缓急跟翰林院大学士说了,一一交代下去,临到头时忽然挑了挑眉:“依我看,乔修撰能六元在手,这笔下功力非比寻常,定能胜任。”
大学士颔首点头,心头有了底。
修书这个事儿吃力不讨好,修好了没什么好奖励,修不好还有重罚,黎阁老这是存心要跟乔修撰过不去呢!想想黎睿安的事情,两人算是新仇旧恨,黎阁老这是想收拾他。
黎文希举步要走,跟大学士擦肩而过时,留了一句:“下手有分寸些,别叫人说长道短。”
“是。”
黎阁老走了,翰林院便召集官员来开了个会,《四库全书》是国史馆里保存的书目,只是前朝保管不妥当,一把火烧了些卷目,如今所存不太完整。要修缮这书就势必要将《四库全书》读一遍,根据编录的语气、情境、遣词用句的习惯等填补空白或不通顺的地方。工程量很大,看着这活儿就让人觉得疲累,几个编修和修撰一听就连连摇脑袋,不知道这任务要落在哪个倒霉蛋身上。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乔明渊的名字,大学士语重心长的夸奖了他一番,将任务中最难的那部分给了乔明渊。
乔明渊愕然了一下,随后压住心头的苦笑,知道是黎文希特意刁难他,也没反抗接了命令。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完不成能怎样,咬他屁股?
但要是做成了……
他的目光闪了闪,心中已计较起来。
开了翰林院的小会后大家散了场,丁宝林特意等着乔明渊一路,叹气:“大学士给你的任务未免强人所难,修缮《四库全书》要是那么容易,陛下早让人修了。”
“走一步看一步,我也想知道他们想搞什么名堂。”乔明渊笑着说:“老师不必为我担心,再说,我遇到困难,老师还能袖手旁观?”
“我是想帮你,可我在翰林院呆不久了。”丁宝林又叹了口气:“中书那边缺人,陛下拟提我到中书去做舍人,大概几日就要赴任。”